弥散的烟雾,紧闭的粮仓大门向两侧打开了。
一个不高不矮的男人身影隐约出现在仓门中间,他的声音穿透了迷雾,仿佛响彻整个庆县的天空——
“苍天不仁,损不足而补有余。吾疾穷达不均,今为汝等均之!狗官,纳命来!”
随着他一声高喊,无数身影从粮仓门中冲出,杀向了门外的守城军。
几乎是同时,围观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杀——”,周围的人像是受到了鼓舞,举起手中的工具冲向了战场。
粮仓门外的大街上乱成了一团,到处都是刀枪相碰声和受伤惨叫声。
“将军,我们……”跟在陆宴尘身边的亲兵紧握着刀柄,面上义愤填膺,一副随时都可能拔刀加入战局的模样。
但他刚一开口便被陆宴尘抬手止住了话头。
“不要妄动。这里是颍州,我们在此处没有用兵权。”陆宴尘言辞冷静,他并不想卷入无端的纷争。
很快,烟雾箭便燃尽了,街上的浓烟散了去,惨烈的战况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以齐立义为首的仓官们将那些手上戴着镣铐的妇孺家人护在中间,提着刀枪与守军艰难对峙着,地上满是鲜血和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瘦弱百姓,活着的人还在奋力推搡着涌向守军的刀下。
完全不是势均力敌的对战。
一个手持佩刀披甲的守城军只需要两刀就可以放倒一个挥着镰刀的百姓。
但这些人就像是不怕死一样,就算是蚍蜉撼树,就算是用鲜血,就算是用尸体,也要淹没力量悬殊的对手。
街角还不断有百姓涌出来加入战局,连那个眼盲的老人也加入了其中,他甚至是赤手空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一股绝望而愤怒的血腥味。
眼前的景象比那座尸山更令人震撼,也更让人痛心。
都说千古艰难唯一死,可眼前这些人根本就是求死,他们已经没有了活路,于是选择用自己微不足道的死亡向瞎了眼的老天发出一声无力的质问,对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发出一句死不瞑目的诅咒。
这时,陆宴尘身后的一名推着粮车的辎重兵看着人群一隅突然惊呼道:“老曹!”
陆宴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保护着妇孺的仓官中有一人穿着与周围所有人都不同制式颜色的兵甲,他右手执刀与守城军拼杀,左手拉着一个妇人,将她牢牢地护在自己身后。
正是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