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丛荆眯着眼抬起头,看向观众席。
尹棘脑袋上扎着两个低马尾,圆润的大眼睛正灼灼地注视着他,然后拼命挥舞着手里的粉色应援棒。
似乎在为他是“全场第一”而感到高兴。
就这小蠢货,根本做不了什么大事儿。
原丛荆扯扯嘴角,脚步越来越轻,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很快,其他队员慢慢超过了他。
药效发作了吗?
他微仰起头,抬眸看向太阳。光线刺眼,可这一次,他没有遮挡,却感受不出丝毫暖意。
他大口地喘着气,头一次想多感受一下这个世界,却发现连简单的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
面前的景物逐渐模糊。他咬牙切齿,就算死,也要有尊严地死。
世界之大,野狗濒临死亡的时候尚且能去的草丛。
他也想选一个安静地,不被人凝视的地方。
然而,没有人听到他的恳求。
原丛荆终于筋疲力尽,最后的意志力也破碎了。随即双腿一软,身体如同残破的娃娃一般向下坠落。
他急促地呼吸着,恍惚之中,一个人拼命朝她跑来。
“原丛荆——”她疯狂地呼喊他的名字,然后居然用力接住他。
前往柏林的湾流G550私人飞机内。
尹棘侧着脸,神态安恬,她将脑袋枕在原丛荆结实分明的胸肌处,纤白的左手,被男人削瘦分明的大手牢牢地握住,无名指上的两枚婚戒随之无比契合地交叠在一处。
她睡得不算踏实,许是机舱主卧内的空调温度过高,又许是男人的体温太过烫热,迷迷糊糊间,她做了个很熟悉的梦,更准确地说,是在梦里重现了多年前,真实经历过的场景。
十五岁那年的夏天。
她拖着行李箱,离开郁热又潮湿的水镇,只身一人,前往京市,等下了飞机,取完行李,她走到候机大厅,表情透着迷惘,直到在等待的人群中,看见一道熟悉的少年身影。
他的骨骼清瘦而有力,似乎又比暑假来昆山找她时高了几公分。
少年伸手,帮她接过行李。
他手臂的线条利落又分明,贲出几根明显的青筋,她忽然觉得,从小陪她长大的竹马很陌生,就像亲眼见证着自己种下的小树苗,即将成长为一颗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但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见她表情呆愣,少年略微低眸,主动牵起她的手,将她带离拥挤又熙攘的人潮。
尹棘眼睫轻颤,不知名的悸动也在心脏深处密密麻麻地发酵,牵扯出一阵让她无以为继的酸胀感。
她深刻地意识到。
她对阿荆的感觉,早就变了。
她也不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被父母疼爱庇护着的尹棘了。
从今往后,阿荆或许就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了。
她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地往前走,没留意到白色板鞋的鞋带开了,还是牵着她的少年淡淡转眸发现的。
“尹丸丸。“他无奈地松开她的手,蹲下身体,帮她系起鞋带,“你怎么还是这么笨,又系不好鞋带。”
她看着他短发蓬松的脑袋,眼眶泛起酸热,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喃喃地唤他:“阿荆。”
尹棘仍在睡梦中,不知道自己将这句呓语,说出了口,原丛荆在她受伤后的每个夜晚,都像最忠诚的骑士般,驻守着她。
他安静又虔诚地盯着她看,眼底透着近乎痴缠的迷恋。
听见她唤他。
原丛荆偏过头,吻了吻怀中女人的额角,拇指卡住她右手的虎口,颇具占有意味地将它握牢了几分,传递着他无条件的保护欲。
他嗓音温沉地说:“嗯,我在。”
——“生生世世,都会陪在丸丸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