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神色稍缓,露出一丝笑意:“你这一说,倒让哀家起了兴致。”
林知瑶顺着附和两句,渐渐将话题从沉重之事转到了这宫宴景色之上,表面上又恢复了过节该有的轻松姿态,只是彼此心中都清楚,那隐藏在暗处的事情仍如一片乌云,尚未消散。
片刻后,小内侍尖细悠长的嗓音喊道:“陛下驾到!”
众人立即停下所有动作与交谈,垂首敛目,恭敬地站在原地。
奉元帝步伐沉稳地走上高位,缓缓坐下,俯视着下方的众人,开口道:“去岁太后身体有恙,缺席浴兰宫宴,朕心中惦念,此次欢聚,只望能让太后欢喜。”
太后坐在一旁的凤座上,听闻此言,脸上满是慈爱:“皇帝有心了。”
皇帝接着道:“今日宫宴,诸位不必拘谨,畅所欲言,共贺佳节。”
众人齐声高呼,随后依次入座。
皇帝轻轻抬手示意,宴席正式开始,丝竹之声婉转悠扬,鼓乐齐鸣,似有千军万马奔腾之势,又有小桥流水之韵。
在这一片喧嚣与热闹之中,袁钊换值来此,极力保持着低调,悄然靠近苏恒。
“大统领,我听御前守卫的兄弟说陛下带您去了诏狱,我这心里实在是七上八下,便与人换了岗过来,那位…可有异动多言?”
苏恒眼神中透着沉重,低声回应:“死了。”
袁钊双眼骤睁,满是惊愕与诧异:“什么?!谁死了??”
苏恒冷声道:“还能有谁?自然是诏狱那位。”
袁钊仍是不可置信,磕绊道:“这,这什么情况,我分明听说诏狱并无异样,我还想着,怎么就……”
苏恒沉了口气道:“是陛下亲赐毒酒,压下了风声。”
袁钊瞬间皱起了眉头,一时接不上话。
苏恒见状,低头与他快速耳语了几句,简单解释了狱中情景,袁钊粗略听完,眉头更似一团乱麻。
“那位真就这么去了?竟然没在死前说出什么?”
苏恒回忆狱中惊心对话,叹道:“他身体不济,所谋不过儿女后路,而陛下为其饮酒,特意点了……”
不待听完,袁钊已然反应了过了,眉尖儿一跳,愕然道:“陛下这是以亲族……”
他话音才出,便觉不妥,旋即改了话道:“陛下这时候要了他的命,实在是太冒险了,若走漏了风声,恐怕……”
苏恒飞快地瞥了一眼宴会方向,收回视线时眯了眯道:“站在陛下的角度,冒险和心腹大患之间,自然是后者更为忧心。”
袁钊细细想来,只得叹息。
苏恒见状,刚欲摆手令他离去,又闻其开口道:“大统领,那位去了,咱们与他的合作是否一同去了?”
苏恒自诏狱出来,头绪就成了一团乱麻,这会儿被袁钊追问,心中郁结,眉头锁在了一起,话却说不出来什么。
袁钊未得到回答,径自忧虑道:“若是那位背后之人闻其死讯,会不会将手中掌握的事抖搂出来,拉咱们下水……”
苏恒愈听愈烦,打断道:“不会。”
袁钊偏是个眼力见儿一般的,愣愣问道:“为什么?”
苏恒瞥他一眼道:“陛下秘密处置,就算传出了风声,还未等掀起什么风浪考证,齐明玄带兵谋反的消息便会盖过所有。”
军报下午直达奉元帝手中,苏恒都是才知晓北疆情况,更别说袁钊了,因而他听到这话,震惊程度并不亚于陛下赐死林仲检。
“什么?!齐,齐明玄他,他……”
苏恒听他语无伦次,才后知后觉对方并未知晓此事,沉了口气道:“事情走到了这一步,细想来都是必然,你稳重些。”
这反应也不怪袁钊,任谁接连听了这两件大事,也得惊掉了下巴,他心里叫苦,强行压下了表情,吃吃道:“那位去了,北疆反了,想是接下来陛下的心思都在这上面,咱们是不是恢复如初,取消所有行动,趁机表忠心?”
苏恒嗤笑一声,“北疆已反,天下将乱,如今朝中无人可用,我等苦守陛下身侧,前路未必光明……”
袁钊顿时瞪大了眼睛,连忙道:“大统领,之前咱们是迫不得已,若是,若是…那咱们就……”
苏恒抬头望向墨色夜空,默然半响才吐出一句:“做到这份上,还有回头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