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未说完,便有人唱了反调:“江大人,事实已在眼前,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你还在这儿为他强辩?”
江淮景猛地转头,目光如炬,“如今生死存亡之际,夏大人不寻思御敌之策,反倒在这儿恶意揣测、胡乱定罪,是何居心?”
两人瞬间剑拔弩张,余人也按耐不住,纷纷开口,朝堂瞬间沦为市井嘈杂地。
奉元帝听得心烦意乱,太阳穴突突直跳,抬手重重地拍了下扶手。
在身侧伺候的曹征立刻会意,尖着嗓子高呼:“肃静——”
众人瞬间噤声,皇帝怒目一扫,训斥道:“朝堂之上,成何体统!朕要听你们出谋划策,不是互相推诿扯皮!”
短暂的寂静后,一人硬着头皮出列道:“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即刻盘点京都及周边的粮草与军备物资,确保守城将士无后顾之忧,再传令周边郡县,火速调集兵力增援,加固城防。”
有人率先开口,便有人顺着发表建议:“光守可不行,臣……”
大臣们一言接一语,稍稍有了些应对之策的头绪,只是那北疆叛军带来的阴霾,依旧沉甸甸地压在众人心头。
朝会毕时,日头正毒,灼烧着殿外金砖,蒸腾出滚烫的热气,叫人周身发燥。
奉元帝行至阶前,忽然停住,目光直直朝北而去,仿若要穿越千里,瞧清远方局势。
一旁的曹征察言观色,赶忙上前,弓着身子劝道:“陛下,这天儿热得厉害,要不回宫小憩片刻?”
奉元帝似乎被这一声唤回了神儿,眉峰一蹙,眼底泛起丝丝烦躁,继而一言不发,继续往寝殿方向走去。
然而才迈两步,奉元帝又猛地刹住,转头看向身旁苏恒,脱口问道:“你说齐明玄和梁子渊二人,当真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反了?”
苏恒一怔,本想着含糊几句将此事揭过,偏知眼前人心情极差,万不可敷衍,忙改了话口道:“陛下,臣以为,这二人是走投无路才铤而走险。”
奉元帝唇角扯出一抹冷笑,“哼,走投无路?他们就是知道朕现在身边无人,才敢如此放肆!”
这话一出,仿若寒风吹过,令在场随行皆是一哆嗦,齐刷刷跪了下去,高声道:“陛下息怒!”
皇帝闭了闭眼,极力压下心头怒火,沉沉吐了口气,脚尖儿一转,改朝寿康宫的方向走去。
自上次浴兰宫宴过后,那些个留宿宫中的官眷,已经明面上陪伴太后,实则被软禁在后宫数日了。
她们这些人皆出身名门,打小就在深闺里头历练,什么大家族里的弯弯绕绕没见过,心里都透亮得很,明白这会儿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才是护住身家性命的上上策。
所以尽管心中满是忧愁,表面仍要言笑晏晏,日日围着太后、哄着太后,逢场作戏作的十分真切。
她们每日如训练有素的雁群,一齐去太后的寝宫,晨起请安,礼数周全;陪膳之时,适时布菜;闲话家常,更是妙语连珠。
太后心中亦是明镜,自然不会戳破局面,日日与众共乐,偶尔还唤来一众嫔妃,权当给这枯燥深宫添些热闹。
因而奉元帝登门之时,寿康宫坐着满满当当的女眷,众人围坐一圈,桌上摆着解暑的绿豆汤,手持轻罗小扇,慢悠悠地扇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这日子愈发热了,等太阳落了山,咱们一道去御花园逛逛?吹吹晚风,也散散这暑气。”
“好呀好呀,傍晚去赏花,想必别有一番景致!”
“瞧这天儿也清明,许是赏完了花,又能赏着月。”
“希望晚上的风凉快些,那就再惬意不过了!”
正聊到兴头上,殿外内侍扯着嗓子喊道:“陛下驾到——”
众人闻声,赶忙搁下手中物件,以最快的速度整了整衣衫,然后轻拂裙摆,在人迈入殿内时,整齐行礼问安。
太后心中微动,面上却是挂着淡淡的笑意,轻声道:“这会儿天正热,皇帝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奉元帝唤众人起身,虽尽力维持常态,脸色仍是不太好看,只淡淡道:“今日朝会冗长,才结束儿子就过来了。”
太后见状,朝屋内一众女眷道:“行了,你们也都散了吧,哀家与皇帝说会儿话。”
众人福了福身,多日相处令她们动作整齐划一,有序地退出殿外。
“两位梁夫人且留步。”奉元帝忽然出声,叫住了婆媳二人。
梁母与林知瑶顿了顿,而后对视一眼,各有所思的转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