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看,这正是紫罗兰眼部的切片。
往日那摄人的紫眸现在只残留三分之二,仿佛结了层茧一样空洞,完全看不出着曾经属于活人,倒更像是生物课的人体模型。
神明本就是在玩游戏……
飘带裹挟着属于我女儿的碎片反复丢玩,完全没了最开始的反常感,现在它倒像是个套皮人,动作和生物一般流畅。
啪嗒一声,黑影竟将紫罗兰的眼部切片扔了过来。
薄片在地板上仿佛没有摩擦力一样滑动打转,最终眼球那一面在跪地的我面前停下,强迫我和失去灵魂的她对视。
无法控制自己,我拾起了属于紫罗兰的碎片。
不是错觉,往日光滑柔软的脸蛋,现在坚硬地一点弹性都没有,已经彻底变成了刚体。
这切片没有温度,没有手感,拿在手里我甚至连重力都感受不到,只是单纯存在而已。
而我也不得不强迫自己看向切片的横截面。
真奇怪,明明如此猎奇,我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恶心。
紫罗兰的血液和脑浆全都在被切割的那一瞬化为固体,晶莹的殷红包裹着晶莹的蛋白,绘色泼洒出瑰丽的图形,每一丝神经勾勒的线条都恰到好处。
我手里那本应血腥猎奇的人体切片,却宛如无价的血色琥珀……考虑到切片的形状和诞生的方式,我竟又滑稽的联想到从美石中切出的红翡。
但黑影将她扔给我的意思……
“你……有自我意识吗……”
未知的冲动攥紧了我,像是愤怒,又好像不是,更像是一种自暴自弃的发泄。
我本将黑影当做这数码世界被删除时执行任务的程序,但紫罗兰的话让我明白,这个黑影完全是有着自我意识的,并凭借自己的判断做下了那些暴行,实际上只是在享受虐杀NPC的乐趣罢了。
被同化分尸的帕森莉普,化作人体切片的紫罗兰……
“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竟敢对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双唇竭力喊出有气势的话,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腿,浑身因另一种情绪而颤抖。
恐惧到极点就是愤怒,大概说的就是我这种情况。
我明白我踏出了屏障,必将迎来和紫罗兰一样的命运,而且这可能就是黑影此刻挑逗我的目的。
但和东躲西藏,最后狼狈的惨死相比,倒不如直面死亡。
即使是虚拟的数据,也该保持自己的尊严……
“别去,爸爸。”
衣角上微小的力让我停下了脚步,惊讶地转头,竟是帝王花的小手。
她醒来了,明明左腰上被简易包扎的伤口还在渗血,她苍白的小脸却如此平静。
往日连字典上“骨”字附录都不敢看的胆小女孩,此刻看着曾是姐姐的那堆人体切片,却只是嘴角微微颤抖。
完全无法想象,刚刚她会被利普和莉莉丝的死状吓成那样。
是因为短时间内可怕的事过多而麻木了?
还是因为疼痛的影响?
啊,我不能过去送死啊,我答应了紫罗兰的,发誓要保护花花直到最后。
看到我没有上钩,黑影摊起两侧的飘带,做出类似于人类摊手的无奈动作。模仿人类的超然之物,多么诡异。
轰!
熟悉的巨响,天地异动从上到下四处传来世界末日般的开裂声,我不自觉地蹲下将花花保护在怀里,然后看着残存的世界沿着那面不可视的倾斜屏障,再次裂成两半。
虽然那屏障只是倾斜挡住了初中教学楼的一角,但切面扩散开来,却也包含着剩下小半个城市和大半个星空,城市的残害再次被切去一半,而这一次,我没那么惊慌失措。
有人在保护我们?他都保护了什么啊……
那角教学楼,保持方才的位置浮在对面世界的空中,如同展示的橱窗。
耸立在那里的黑影闪动一下便消失不见,只剩地上那散落的人体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