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蔺的心脏闷痛,紧紧抽搐,既酸又胀,鼻尖生涩。
他强忍住这种痛彻心扉的痉挛,一瞬不瞬地盯着仰望他的小娘子。
纪兰芷无论何时都这般漂亮、体面,丝毫不乱。她能当?着他的面,倒进别的郎君的怀抱,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待他也?不会有同情。
谢蔺薄唇紧抿,寒声道:“我?今日?邀二娘子私下会面,无非是还有几件事想问。”
“谢郎但说无妨。”纪兰芷含情脉脉,低头时,故意侧了一下脸,烛火的光斑落下去,正好打?在胸口。她一低眉,露出襟口一片热汤沃雪似的柔软春山。
谢蔺对面前的美色无动?于衷,他轻轻抽回了手,欣赏小娘子眼?里的茫然与无措。
谢蔺听到自己迟迟地开口,问她:“二娘子,既你我?今日?商议婚嫁,往后可能成一家?人,自是要在婚前询问你的过往。我?听闻,二娘子曾嫁过一任夫婿,还为其?守节三年?……可见二娘子与前夫伉俪情深,鸿案相庄。”
谢蔺知道纪兰芷没有再嫁,能当?她前夫之人,唯有那个被她抛诸脑后的二哥。
谢蔺是“以公谋私”,想知道二哥在纪兰芷口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蔺还不死心,他想听听纪兰芷说的真心话。
若她还顾念一点旧情,他不至于沦落到凄凉境地。
纪兰芷哪里知道谢蔺想的这么许多事。
她的确只是被纪崇德关到乡下,没有再嫁,掩人耳目度过漫长的六年?,但谢蔺既要问前夫,纪兰芷随口编造也?得想出一个。
她能想到的也?只有二哥了……
纪兰芷欣赏二哥,知道他是个好人。但她对他的情谊,也?仅仅如此?。
扪心自问,她和二哥在一场情。毒里结合,彼此?压根儿不熟,真论起来,或许也?只是有了一个孩子的关系……
况且,纪兰芷已经抛下过往了,二哥吃穿不愁,待孩子上心,也?定?会照顾好哥儿,她不会放心不下。
纪兰芷只当?自己是个和离的妻子,把?孩子都抛给前夫照料,她则过起了新的生活。
思及至此?,纪兰芷垂下眼?睫毛,小声说:“夫妻情谊实在谈不上……那一场婚事,不过是错误的因缘际会,我?按照妻礼守节三年?,已是偿了夫妻情分,我?与他早已毫无瓜葛了。”
眼?下,谢蔺问起,纪兰芷总不能说自己对二哥余情未了吧?男人都是很善妒的。
奈何谢蔺听到这番话,指骨不自觉攥紧。
昨日?受的伤,今日?又被挣到开裂。
鲜血涌出,渗透布带。
血腥味一瞬间弥散满屋。
谢蔺抬手,殷红的血顺着他的手掌,落到纪兰芷的胸口。
一滴红泪摇摇欲坠,沿着她微微发颤的喉头,滚入谷峰沟壑。
纪兰芷的下巴忽然被一只铁手制住,腰。窝抵上滚沸的五指,整个人再度被谢蔺高高托起,囚于郎君的膝上。
他又困住她了,又将?她逼得这么近。
炽热的鼻息落下,如火缭烧,灼上纪兰芷卷翘的眼?睫毛、眉峰,甚至是嘴角。
她无措地承接谢蔺的暴戾,任由那股血气钻进她的鼻腔。
可他止于她的面前。
谢蔺只是望着她。
他没有吻她。
纪兰芷觉得谢蔺简直喜怒无常,她想挣扎,手腕又被死死握住。
可是,原本?很重的握力,僵持了一会儿,谢蔺却鸣金收兵,不再强迫。
三番两次折腾人,纪兰芷咬住下唇,心里发恼,质问:“谢大人,你到底怎么了?”
谢蔺没回答。
他低头,俯就她。
这一次,纪兰芷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谢蔺的一双凤眼?潮红,泛起潋滟水光,不是预想中?的凶相,而是浓烈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