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檐正把他护在怀里。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怎样的场景,谢檐就站在他的身边,但周围的一切仿佛被什么巨大的东西密不透风地笼罩,白光一丁点也照不进来,但楚拾衔又偏偏能看清谢檐的脸。
周围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而是——一片金色。
“谢檐……”楚拾衔想用抬手去触摸谢檐,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却突然发现自己像被什么禁锢了一样,什么动作都做不了,“你……”
谢檐的金眸里,更加明亮的,细碎的光芒洒了出来,再一点点消失在空中。他低笑了一声,把楚拾衔的手拿了起来,放在自己脸上,帮恋人完成了想做的动作:“小拾。”
楚拾衔双眸颤动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声音都有些发起抖来:“保护我的……是……什么?”
谢檐歪头,轻轻蹭了下楚拾衔的手,低声道:“是我的真身。”
是龙的身躯。
楚拾衔因为这个答案浑身都在颤抖,他就像被人突然扼住了咽喉一样,感到了令人绝望的窒息,他想动作,想牵起谢檐的手带他立刻逃走,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管什么天塌地陷,山崩海啸,都再和他们没有一丝关系。
他只想带谢檐走。
但他放在谢檐颊边的手却根本动不了一点。
“想牵手吗?”谢檐又像在一瞬间看透了他的想法一样,用指腹轻轻磨挲了一下楚拾衔的无名指指背,“牵手可以,不过逃跑大概不行。”
“为什么不行!”楚拾衔的声音第一次彻底褪去了冷意,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他像一个即将失去信仰的囚徒,想要拼命抓住最后一束他祈求的光芒:
“人类那么糟糕,他们那么坏……对,那么坏,你根本不需要管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就好了,你不欠他们的!你是一条龙,算不上人类,根本用不着自责,不用为他们……”
“不为他们,”谢檐眯了下眼,轻声笑道,“为了你,小拾。”
人类的毁灭与谢檐无关,是他们心底的阴暗如数不清的蛀虫,一点一点腐蚀出巨大的黑洞。葬送了这一切,从来不是一条龙害了他们。
不过偶尔也有一点好人。
这点好或许较之他们的恶不值一提,谢檐无需负担什么。
但是,楚拾衔,也是人啊。
从那一声“哥哥”开始,他们的一生便如同剪不断的乱线一般紧紧缠绕在一起。
“如果我的爱人就这么死去,那千年万年的寿命又有什么意义。”谢檐揶揄,“一条龙不能保护不好老婆,我往后的余生都会被耻笑的。”
“我……不需要你保护!”楚拾衔费尽力气,不知道怎么的,手指头居然勾了一下,然后整只手一下往下坠,勉强挂住了谢檐的领口,“你把我留在这里,就不自私了?凭什么我要当初被你保护的菟丝花?你要是敢死,我现在就殉情给你看!”
老婆生好大的气。谢檐握住楚拾衔揪着他领子的手,一点一点与他十指相扣:“老婆当然不是。毕竟……楚少将应该是现在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人类了。那么,最强的人类先生,能不能答应最强的畸变体先生一件事?”
“不答应。”楚拾衔斩钉截铁道,“有什么想做的就自己活下来再去干……”
“我没说我要死,”谢檐打断了楚拾衔,突然说,“我会尝试填补这个缝隙,但我也会努力活下来,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在此之前,希望楚少将辛苦一点,把帝国、联盟和畸变体的联合收尾,这样等我回来,我们就会有……”
就会有一个家。
努力活下来是怎么活?努力没用怎么办?楚拾衔的口气里甚至都带起来了点咬牙切齿:“谢檐,你就这么忽悠……”
“没有忽悠,”谢檐将自己的鼻尖抵到了楚拾衔的额上,“我当然也想和小拾一直在一起,这是最好的办法,我会……拼尽全力一试。”
“……”
“相信我,好吗?”谢檐再一次重复。
楚拾衔一点一点沉默了下来。
老婆真好哄。
谢檐又低笑了一声,突然想到什么似地问:“我们的定情信物呢?”
楚拾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那片龙鳞?我收好了,怕战斗的时候碰到……”
“戴上它,不用担心,”谢檐俯下身,吻上楚拾衔的眼睛,“毕竟龙鳞……无坚不摧。”
楚拾衔在触到了那个吻的一瞬间,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睛,等到触感消失,再睁眼时,谢檐已经不见了。
“谢檐!”楚拾衔身上的力量渐渐消失了,他费力抬起腿,想要跑起来,却因为残余的力量兀的摔了下去。他管不了这么多,抬起头就想要爬起来……
天空的盛景倒映在了他抬起的眼里:这次他看到的不再是一条影子,而是一条真真切切的,金色的龙。
祂的每一片金鳞都折射着破碎的日光,又仿佛祂本身就在发亮一样,天穹在一瞬间像化成了万万块碎裂的晶片一样,一时之间,烛龙之光,更胜日月。
祂逶迤地掠过天空,一跃直冲上天穹的缝隙,那片巨大的白光就像被吓退一般,被龙的身躯一点点吞没,掩盖。炽烈的辐射没有让祂退缩半分,祂仿佛蔑视一般以身躯曳过它们,一片耀眼的金色彻底封住了整个天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