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算是这样的又怎样?他难不成以为自己能改变这个结局吗?
张公似乎松了一口气,“那陆槐……罢了,左右这里的事他早晚会知晓。”
原来是为了陆槐,庄青如垂下眼,她低头思索片刻,忽而抬头笑道:“张公既然早便预料到有这一天,现在摆出这般姿态作甚?是害怕陆槐知晓会生气吗?”
张公道:“是啊,今日事发突然,老夫担心他会想太多,想着既然你恰好遇见了,回头替老夫劝劝他。”
庄青如迎上张公灼热的视线,问道:“我一直以为张公不会在乎他。”
“他是老夫最疼爱的学生,老夫当然在乎他!”张公佯怒,“只是他身子不好,又因家中琐事缠身,老夫不忍他受这等幸苦,等太子登基后,老夫自会为他铺好路。”
他说的坦然,似乎在为庄青如的无知而愤怒。
但庄青如却明白,这一切都是假象。
“事到如今,张公又何必执意解释呢?”她看向张公,“毕竟张公为了把他推向太子,亲手将他的父亲送进了大牢。”
张公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拱着手,语调平静道:“年纪轻轻便犯口舌,这可不是一位贤淑的小娘子该做的事儿,庄小娘子一向聪慧,怎么信这等空穴来风的流言呢?”
“真的只是流言吗?”庄青如道:“先前在陆枫刚刚将消息带到洛阳的时候,我们真的以为是承王下的手,他假传敕令,致使陆伯父无辜入狱,陆槐欲救他于水火,可却被您拦住了,我们当时虽有疑惑,可并未想多,现在看来您怕是故意的罢?故意不让陆槐插手,为的便是将他所有的路堵死,从而推向太子殿下。”
其实这些都有迹可循,陆府的那次剖心之谈,庄青如一直觉得怪怪的,张公严令陆槐救陆父,虽话里话外都是为陆槐考虑,可却从未担心过陆伯父会受伤,会等不到被救出来的那天。
“张家兄弟便是把持朝纲,也只敢传达陛下的口谕,而敕令则需凤阁所有阁老过目方能宣召,承王自那承王世子被流放后便一蹶不振,他被陛下勒令闭门思过,想指染凤阁的决策难之又难。”庄青如分析道:“狄国公离开洛阳后,这凤阁几乎是以张公为首了。”
退一步说,承王是何人?即便是他被折断了一只臂膀,可他依旧是皇亲国戚,是陛下的亲侄子,他想对付一个人,哪里需要假传什么敕令,直接将人杀了不就完了?
他何至于冒着大不敬的风险去对付一个远在苏州的转运使?
更重要的是,承王除了将陆父关起来外,并无其他要求?
费尽心思把仇人的父亲抓了起来,不去找仇人要点啥,威胁一下,那他抓人作甚?
“我们商讨如何救陆伯父那日,承安和陆枫忽然出现说出那些药材的来源,其实也是先生安排好的罢?”庄青如看着自己的绣花鞋尖,道:“我问了承安,他说先生突然将他叫去,粗粗问了几句功课,便叫他去探望陆槐,从我认识先生开始,先生一向不爱管承安的事儿,便是有话交代也会通过陆槐去传递,在那个节骨眼上,先生还有心思去考究承安的功课,真是爱子心切啊!”
张公神色未变,“承安那孩子一向与老夫不甚亲近,老夫去关心他的功课有何不可?”
“是啊,天下父母怎会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呢?”庄青如笑道:“可先生那日的一番肺腑之言,却直接将陆槐逼上了求助太子的路。”
他来到陆槐的面前,在他无措彷徨时,三言两语便将他的愧疚加深。
“怎么会?”张公道:“陆槐是老夫的学生,老夫了解他,他不会去找太子。”
“不,他是找过的。”庄青如道:“您的计策成功了,陆槐他确实按照您的预想去寻求太子的庇护了。”
张公的神色终于变了,他厉声道:“不可能!太子与陆槐从未见过!”
张公与太子关系密切,太子若是与陆槐见过,他不可能不知晓,除非……
“张公莫要多想,陆槐确实去找了太子,不过机缘巧合之下,他并没有走到那一步。”庄青如察觉到张公的心情波动,歪头看向他,“不知张公可记得前两日洛水河上,在画舫中与太子殿下的一叙。”
“洛水河……”张公骇然失色,他瞪大眼睛看向庄青如,“那日你们也在,你们看见了。”
庄青如点点头,“还得多谢张公的提醒,若不是那日张公于画舫之上与太子殿下畅谈,可能那天太子殿下见的便是陆槐了。”
张公想到那天晚上他们几位旧臣因为逼宫之事,于洛水河上请求太子殿下的首肯之事,他再也掩藏不住心底的激动,他冷着眼看向庄青如,“当真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