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币?”
玉大椿点头。
陈确铮清楚地记得,梁六女被父亲卖了一千元,虽然是老滇票,兑换成中央法币也总有一百块,而玉大椿竟然只卖了五十元,可见在她叔父和婶娘的心中,她的价值甚至还不如一头猪或是一头牛,只是一个巴不得早点摆脱的大麻烦而已。
“卖身契在那鸨母手上?”
玉大椿点头。
陈确铮想问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听说那鸨母已经给你找好了第一个客人,还卖了高价,是这样吗?”
玉大椿脸上浮现出羞愤的红晕,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她把你卖给了什么人?”
生意人。
“那人现在在哪儿?”
宜良。
“他什么时候来找你?”
明天。
陈确铮看了看胡承荫跟贺础安,三人都面色凝重,他们都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和宿命惊人的巧合,玉大椿若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怎么会选择投井轻生?若是胡承荫没有在今天恰巧来到集园,玉大椿大抵早已死在井中,退一万步讲,即便是她真的被救上来,她也终究会身不由己地走上屈辱的神女生涯。
情势迫在眉睫,陈确铮知道必须马上采取行动了,他目光坚定地看向面前这个死里逃生的少女:
“大椿,你绝对不能再回集园了,你相信我们吗?”
玉大椿没有丝毫犹豫,立马点头。
“大椿,现在你认真听我说,你这样偷跑出来,集园的人一定会到处找你,为了你的安全,我们要把你送到蒙自去,我们在那儿有认识的朋友,他们一家人都很好,一定会善待你的。我们在昆明想办法拿回你的卖身契,帮你重回自由身,你就安心在蒙自住上一阵子,等我们的好消息。”
玉大椿一脸激动和难以置信,她显然没想到眼前这群素昧平生的人竟然愿意为了帮助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陈确铮看向贺础安:
“贺老师,咱们现在要分头行动了,你在蒙自办了那么久的夜校,你跟石榴一家最为熟悉,由你带大椿去蒙自最为合适,我和狐狸一起想办法拿回大椿的卖身契。”
贺础安点点头,却仍面露担忧:
“你们预备怎么办?”
这问题也正是胡承荫想问的,此刻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陈确铮,陈确铮故意双手抱臂,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我预备夜里潜入集园把卖身契偷出来,然后一把火烧了。”
胡承荫惊讶得长大了嘴巴,磕磕绊绊地说:
“那……那还是偷卖身契吧,放火就算了吧?太危险了,容易伤人啊!”
贺础安用那种“你还真相信啊”的无奈眼神看着胡承荫,陈确铮则捂嘴忍笑,胡承荫给了陈确铮一记肘击:
“老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陈确铮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西南联大的学生!我们有知识有文化,那自然要用文化人的方式堂堂正正地拿到卖身契。明天我们先去集园找那老鸨谈谈赎身的事儿。”
胡承荫满脸写着“失望”二字:
“这就是你的办法?那老鸨怎么可能放走这么一棵摇钱树呀?”
陈确铮面色不改,老神在在:
“你可不要忘了,咱们的一个至交好友不光是‘女中豪杰’,还是个法律系的高材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