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专业人才,肯定是得先去工坊验货的,我就去仓库好了。”
年长一人说着,指了指岔路。
“赶快去吧,西西里的军队等着用呢,等战争打完,我请你喝酒。”
年轻一人点点头,从码头旁的官方马厩中借来几匹骏马,和几名侍从一起,向迦太基城的工坊区飞奔而去。
他叫卡罗洛斯,祖籍尼西亚城,在几年前的大土耳其战争中正式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但是,卡罗洛斯是个混血后裔,他的父亲是个纯正的突厥穆斯林,他的母亲则是一位希腊正教徒。
尼西亚解放后,卡罗洛斯很快在母亲的带领下皈依正教,并登记为罗马公民,他的父亲,两个异母兄弟和两个兄弟的一大家子也由于他的关系免于迫害,并在后续的劝说中选择皈依正教,获得了正式认可。
这是东罗马帝国在安纳托利亚占领区的城市中实行的一种同化政策,对于一位穆斯林来说,只要他能找到一位具备公民身份的血亲,并表现出“愿意皈依”的态度,在血亲的担保下,他就不会被充当奴隶,成为了法律意义上的“未来罗马人”,政府会保护他们的财产,允许他们参加劳动生产,并给予他们一年的考虑时间。
为了防止这些人携款外逃,当地政府采取了连坐制,要求他们以十户为单位,每天向本堂教士汇报情况,一人逃跑,全街为奴。
由于穆斯林男人可以迎娶基督徒女性,且最多能娶四个妻子,这种政策在城市中的施行空间很大,涉及人员很多,这项工程由教士负责,他们往往对“血亲”的要求并不严格,哪怕连哄带骗,哪怕攀亲附戚,只要表达出皈依意向,教士们都会十分高兴地表示认可。
在之前的战争与平叛中,妥协者得到了丰厚奖赏,死硬者则落得了凄惨下场,剩下来的这些人只不过是因为教法而犹犹豫豫,帝国政府认为,给他们一些时间,也许能够得到更好的结果。
当然,对于那些有多位妻子的穆斯林来说,由于基督教教义限制,他们不能将一夫多妻的家庭生活继续维持下去,男主人会被要求选择一位作为妻子,其他女眷则成为了实际意义上的“情妇”,她们的孩子也成为了“私生子”,自动失去继承权。
但是,在农村地区,这一套政策显然是实行不了的,政府管控力度太低,农民的价值也没有市民高,在圈地运动的浪潮下,这里的土地会被东罗马公民圈占为大农场和大牧场,这里的穆斯林则成为了上好的劳力。
就这样,卡罗洛斯在大土耳其战争中幸存了下来,不仅保住了全家的性命,还从地位最低下的孩子一跃成为家中的继承人。
由于他的两个异母哥哥在以前对他十分不错,卡罗洛斯没有在财产继承上过分苛刻,父子四人将财产问题协商清楚,父亲和两个哥哥留在尼西亚,共同开设了一家陶瓷工坊,并很快将来自东方的陶瓷技术利用起来,家庭财富节节攀升,卡罗洛斯的父亲还因为“皈依者”的特殊身份得到了政治优待,当选为尼西亚的议员。
卡罗洛斯则离开了家乡,前往君士坦丁堡进修,成功考上了君士坦丁堡大学,主修医学,选修化学。
西地中海纷争开始后,东罗马帝国为了备战,开始加快6军改革的进程,工兵队,军乐队,军医队等辅助部队急缺人才,卡罗洛斯看到了机会,自愿报名入伍,被分配到近卫军第七军团,担任军医。
在卡罗洛斯看来,东罗马帝国重军功,只要能在战场上留下一笔鲜亮的履历,他的仕途将顺利很多。
都是医生,一个是行脚散医,一个是医学院的教授或院长,这能一样么?
况且,据卡罗洛斯所知,为了提升医疗水平,东罗马政府还准备在战后建立更多的医科大学和附属医院,对他来说,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由于专业人才确实缺乏,卡罗洛斯的技术水平也确实不错,理论知识更是十分优秀,他很快便得到了军医长的器重,并被派往迦太基,考察新药品,筹备大规模订购。
卡罗洛斯一路狂奔,走马观花地扫视着城区,不免惊叹于迦太基城的繁华光景,这里是整个北非语言同化最成功的一座城市,市民们大多操着一口略带地方口音的希腊语,倒是让卡罗洛斯感到分外亲切。
“卡罗洛斯阁下,前面就是迦太基的工坊区了,我们的目标就在山脚下。”
一位迦太基出身的侍从提醒道。
“行,这就过去。”
卡罗洛斯点点头,放慢了马。
“对了,迦太基有医院吗?”
“有,但都是教会医院,能够提供的慈善医疗比较简单,如果得了重病,还是得找私人医生。”
侍从回答道。
“最大的一所医院是迦太基大学附属医院,在组织结构上基本仿照了几百年前就有的锡耶纳大学医院,院长是个神学院医学系出身的和善教士。”
“也是,毕竟是帝国第二大城市。”
卡罗洛斯微微颔,思索着。
“我在君士坦丁堡上学时,教授说,一些富商贵族在皇帝的指点下,准备设置私人医疗保险,并筹备帝国第一所专业性质的私立医院,迦太基有这种趋势吗?”
“我没听说过。”
侍从摇着头。
“不过,就算有所谓的私人医疗保险和私立医院,那也不是普通百姓能负担得起的吧?君士坦丁堡的市民最有钱,他们应该可以,迦太基就要差一些了。”
“我听说,君士坦丁堡铺了沥青马路还不够,还准备模仿英格兰人的伦敦城,在部分街区安装松脂木条路灯,提供照明。”
说到这里,侍从撇了撇嘴。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君士坦丁堡内和君士坦丁堡外,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要我说,陛下就不该把君士坦丁堡展得那么好,那些市民好逸恶劳,奸诈狡猾,目中无人,整天还念叨着古老的自由特权,一言不合就要上街游行,不像我们迦太基人,勇敢而坚韧,朴实而勤劳,是皇帝陛下最好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