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不寻常的蛛丝马迹,此刻浮出水面。
坐在往医院赶的的士上,裴霁身体都是抖的,分不清是害怕还是气的。
路上堵得厉害,到达医院花了比平时多一半的时间。
裴霁站在病房门口,一路上翻滚沸腾的情绪倏然冷却了。他静静地伫在门外,眼睛和肩膀微微垂着,没有立即推开眼前这扇门。
值班护士从他身后经过,目光在他身上打量,“这位先生您是探视病人吗?”
裴霁回过神转身朝护士点点头,推开了房门。
病房内充斥着消毒药水的浓重气味,没开灯,白色窗帘拉起,透进来的光线微弱,分明是白天,屋内昏暗得却跟晚上似的。
赵惊鹤平躺在病床上,被子盖到肩膀以上,面容苍白消瘦,嘴巴抿成一条平直的线,眼睛紧闭,露出的一只手上吊着药水。
裴霁静静地站在床尾,猛然想起六年前的那天,也是在医院,得知赵惊鹤出事的心情此刻回想起来仍然清晰。
他站了好一会才从床尾走至床边,悄然坐下。
赵惊鹤是在半个小时之后转醒的,看见裴霁时明显怔住了,沉默了好一会才嘶哑着声音开口,“回来了?”
那嗓子嘶哑得都快听不清了,裴霁嗯了一声,问他:“喝水吗?”
他问完也没等人回复,径直倒了一杯温水,又将病床摇高,扶着人坐起来才将水递到手边。
“回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喝完水赵惊鹤嗓子没那么哑了,但声音还是虚的。
裴霁看他一眼,气也气过了,他现在挺冷静的,但一听他这把破锣嗓子那股气又隐隐冒上来,对上那双没了精神气的眼睛,气又瘪了,没办法跟病人计较,“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出去买。”
赵惊鹤只是看着他,黑沉的眼眸流转着晦暗不明的暗光,没说话。
“粥可以吗?能吃吗?”裴霁继续说:“算了,我去问医生。”
“裴仔,”赵惊鹤拉住他的手,他没能走开,“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你要是不在国外,这事我肯定不能瞒你,而且也没那么严重,只是一个小手术,过几天就能出院。。。。。。”
“怎么才算严重?胃出血还不算严重吗?你是打算等到下病危通知书再让医生打电话告诉我吗?”
裴霁本来不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将事情摊开说,赵惊鹤自己撞上来又一幅云淡风轻想要息事宁人的模样,那股压在心底的情绪再也无法忍住,一股脑涌了上来,牙关气得打颤,手都是抖的。
“你对我有一点点信任吗?你有将我真正放进过你未来人生的规划中吗?恋人之间不是只用承担好的那一部分,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一辈子这么长,不可能全是好的,我想我们之间是毫无保留的坦诚的。。。。。。”
尖锐的酸涩从胃部直往喉咙涌,说到最后裴霁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说不下去了。
赵惊鹤将裴霁拉到了怀里,紧紧抱着,一只手轻轻拍着他后背,气息不稳地贴在他耳边低声说:“对不起,我知道了,保证没有下次。”
跨越几千公里的煎熬,所有的后怕担心,对未知事件的恐慌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
裴霁哭起来是没声音的,只是身体止不住地抖,眼泪打湿了赵惊鹤肩上的布料。
赵惊鹤将他的脸从肩上捧起,不停地吻去他的眼泪,心里只有后悔和心疼,“我错了,裴仔别哭。”
“你当然在我人生规划当中,大概是我太笨了,总是要你来教我,”赵惊鹤轻轻抚过他哭红的眼尾,“我努力做得更好,你看我表现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