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纳跑开,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边还跟着一人,这人名为许柳,既是祖逖的小舅子,还是祖约的女婿,而且还是祖济、祖涣、祖智、祖衍这些子侄们的教书先生,又是祖逖身边的谋士。祖逖见许柳进来,又看到祖纳也在旁边,刚刚压下去的火,又欲发作。就听许柳开口,说道,“祖刺史,但不知道今天到乌衣巷,王家两位公子怎么说?”祖逖摇了摇头,说道,“阿柳,你这次可是给我出错了主意,我到了乌衣巷就吃了个逐客令,被王长豫一脚踢到温太真那里。那个温太真哪,也是可恶,收了钱,还不办事,扯了一阵刘越石的事情,最后让我自己看着办。这越想越气,谁知道回到家,就看到这两个不省心的家伙,狗咬狗,你说,我能不越想越气嘛?”许柳一边听着,一边不住的点头,听完后才开口询问,“祖刺史,温太真都说了些什么?”祖逖没好气的把温峤说得那些满是机锋的话,又学着复述了一遍。许柳听完后,一击拳,说道,“温太真这句可值银子了,他说刘司空在幽州被抓,这就是给祖刺史的内幕消息。”祖逖挠了挠,问道,“这算什么内幕消息,建康城的耗子都知道的事情。”许柳摇了摇头,说道,“温太真这里不是说刘司空,是说祖刺史你。”祖逖还是不太明白的指了指自己,问道,“他的意思难道是,我也会受牢狱之灾?”许柳摆了摆手,说道,“刘司空为什么在幽州,打胜了仗,还能被关起来,但在并州,打得都快全军覆没了,还能逃出生天哪?”祖逖思考了一阵,还是捶了捶脑袋,说道,“你就直说吧,我也听不懂这些机锋。”许柳不再绕弯子,说出了答案,“因为幽州的太守,和刘司空不是一条心。这就是温太真给您开得一个后门。”这一下点出来,连祖约都听明白了,一下子抱住大女婿,说道,“好女婿,你是说,朝廷打算重新任命各郡太守,咱们爷们也有希望去当个郡守耍耍?”许柳点了点头,说道,“岳父在职典选,只怕是也听到一些风声吧?”祖约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最后一拍大腿,说道,“嗐,我说哪,一个着作郎的缺,怎么各州的刺史,还来找我疏通门路哪?原来是朝廷打算大换血了。”祖纳听到着作郎三个人,又想起了自己的幕僚王隐,说道,“阿约,着作郎的事情,你就不能在考虑考虑处叔?”祖约摆了摆手,说道,“士言兄,不是我不考虑,现在还没让他进这个是非圈哪,他抄袭虞茂的流言,就满天飞了。你让我怎么办?”祖纳还要说什么,看到祖逖抬了抬手,就停下来,祖逖也听谈到王隐,和祖约说道,“那你最后填上了谁的名字?”祖约指了指大女婿许柳,说道,“和他一个活,王家的教书匠,干宝干令升。”祖逖听到这个名字,笑容也总算在脸上展开,拍了拍祖约都肩膀,说道,“你总算是干了件人事。这也算还了王家一个小人情。士言兄,处叔那边,还得你去说,请他明天和我一起去太子的宴会。”祖纳点了点头,说道,“阿约,你怎么不和我说明白了。害得我都误会了。”祖约也不服气,说道,“说明白?你也没给我那个机会啊?上来就揭短,你们都有儿子,就我没有。你还硬往伤口上撒盐,那我能有好脾气?”兄弟间几句话讲开,也就过去了。祖逖看二人解开了疙瘩后,问道,“你们说,咱们选谁来当豫州那些郡的太守?”祖约一拍胸脯,说道,“士稚兄,这里,往这里看。我也不挑啊,谯郡,谯郡就行。”祖逖笑了笑,,!说道,“阿约,你往旁边站站?你挡住了太守的光芒。”许柳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道,“大人是说我吗?我能行吗?”祖逖越看越行,说道,“他干令升都能当着作郎,你怎么就不能当太守?不但你能当,我看啊,阿济、阿涣也都到了独当一面的时候了,再不出来历练历练,以后谁来借士言兄和我的爵位?士言兄,你说哪?”祖济是祖逖的儿子,祖涣可是他的儿子,这一下子就让两个儿子平地起高楼,倒是让祖纳吃惊不少,问道,“士稚,你这是不是五石散吃多了,之前你可从不往豫州安插咱们祖家的人,这怎么一下子就想通了?”祖逖叹了口气,说道,“形势比人强啊,看看刘越石的下场,再不把豫州变成咱们祖家的后花园,我也可能随时是他那个样子,要在建康的牢里,过后半生了。”祖纳听完也点了点头,他这每天背着棋盘到处去输钱,那也不是白输的,来来往往的,真就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比如,这次朝廷想动祖逖这个豫州刺史,就是有一天,祖纳和王羲之下棋的时候输来的。“士稚,你这个想法是不错,但朝廷都打算动你的位置了,还会给你这个面子嘛?再说了,你这样明目张胆的推荐自家的子侄,其他刺史就能同意了?”祖逖摆了摆手,说道,“士言兄,你的人和棋一样,太直,你想要别人同意咱们的想法,不是掐着对方的脖子,逼他们点头,而是拿个小钩子,把他们心里的想法先勾出来。”祖纳摇了摇头,旁边祖约来了劲头,抢话道,“士言兄,这亲兄弟还明算账,咱们想让阿济、阿涣当太守,那陶侃就不想让陶瞻、陶臻当?周访就不想让周抚、周光当?你不是常说,汝颍之士利如锥,幽冀之士钝如槌嘛,他们不好意思明说的,就由咱们兄弟来举荐,这成不成的,他们也都会记着咱们的好。”祖逖赞同的点了点头,补充道,“不但是周访、陶侃这些刺史们,顾陆朱张这些吴地的大族,也要示好一下,反正成不成又不在咱们。还有,王家那边也要投桃报李,只有一个着作郎是远远不够的,我打听到消息,骠骑将军的两个弟弟王颖、王敞,也从琅琊到了建康。还有王邃、王彬、王瑜这些,宁可多提,也不要落下一个。”祖约还没说话,祖纳插了一句,说道,“王羲之哪?现在看来,那个消息是他故意透露给我的,咱们总得表示表示吧?”祖逖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拍马屁也是要有分寸,有些马屁是不该咱们拍的,你以后多输给他一些钱,也就是了。”祖约将祖逖提到的名字挨个都记了下来,又复述了一遍后,问道,“士稚兄,你看还有没有遗漏掉的?”祖逖看着祖约写下的那些名字,说道,“嗯,这样就差不多了,再填一点真正有才能的人进去,比如说邓攸邓伯道这种,既有名望,又有实干的你加几个进去,朝堂上就不会有人挑咱们的毛病了。”祖约点了点头,这个典选看似是他来当,实际上就是传递祖逖的心思,当然其他的典选也一样。问道,“士稚兄,那你看邓伯道这种人,该推荐那些郡的太守?”祖逖想了想,问道,“你留意一下,等过两天消息放出来后,那个郡的太守是抢得人最多的,你就推荐哪个郡的。”祖约听到这话,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祖逖自然能看出自己弟弟的心思,说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想说这种人情很值钱的,要是白白的写上等伯道,那会亏一大笔钱的,是不是啊?”祖约点了点头,又抬起头说道,“士稚兄,我可不是想贪下那些钱,我是想着你在豫州三天两头打仗,一打就是钱,没钱还打什么?”祖逖拍了拍祖约的肩膀,说道,“我理解的心思,,!但你也要看大局,要是所有的郡守都是阿济这种公子哥,那朝廷的赋税和谁要哪?这例子就活生生的在眼前,你看诸葛恢到了会稽以后,会稽一下子好了多少?”祖约点了点头,又想了几个风评不错的名士补了进去,写完后,祖约突然问了一句,“安集将军苏峻苏子高,远道来奔,现在王舒的广陵军中,这些天倒是往台阁跑得不少。士稚兄看,要不要也行个方便?”祖逖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问道,“苏子高想讨个什么差事?”祖约想了想,说道,“这同样南渡的刘遐给了个下邳太守,他也想得一个临淮太守。”祖逖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滑头,他怎么不求琅琊太守?又想要大官做,又不想和石勒对上,他以为他是谁啊?”祖约赶忙为苏峻解释,说道,“子高兄说,临淮多是北方流民,他也是北方流民,最知道怎么管理这些流民。”祖逖哼了一声,说道,“都子高兄了,给了你不少好处吧?你这么为他说话?”祖约摆了摆手,说道,“没,没有,我可以发誓,没有拿他一两银子。”祖逖不太相信,看向许柳,问道,“阿柳,他说得是真的嘛?”许柳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也是,也不是。银两确实是没有送,但外室和外宅倒是送了一套。”祖约看向出卖自己的好女婿,威胁道,“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哪?”许柳眨了眨眼睛,问道,“岳父大人说谁是外?小婿可是刺史大人的内弟。”祖约把眼睛一瞪,说道,“我还是他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哪。”祖逖也是拿这个兄弟没办法,笑着摇头,说道,“你把东西和人都给人退回去,这个忙,你帮不了,也不能帮。那个苏子高,我见过,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还是少和他来往。”祖约一边点头,一边回忆着苏峻带他游遍秦淮河的繁华,以前南塘一夜尽顾着篓银子了,这美色是一眼都没看。祖逖看着祖约那个陶醉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是白说,又摇了摇头,说道,“正常来往也不是不行,但别和他讲太多,哦,差点忘了说,那个谯郡太守,你还是别想了,别说是你了,就是我也镇不住谯郡,还就得桓宣来。”祖约一个美梦破灭,继续问道,“那其他郡哪?”祖逖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把你摆在这个位置,就是让你当我的耳目,你要是跑到郡里去当太守,以后我还怎么知道朝廷里的事情?”祖约撇了撇嘴,说道,“这不是还有士言兄嘛?”祖纳连忙摆手,说道,“我虽说是烦你,但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去套消息,除非是人家愿意说,不然,倒被人家套了个全。”祖约被这么一夸,又有点小开心,但又一想,别人都是公侯万两,自己还是一个可怜巴巴的尚书郎,心里就又不平衡了,说道,“这都几年了,我还是这么个中书郎,每年就是来往于各州郡之间,找各级官吏的毛病腿都跑细了,这官服还是老样子,现在连那些十几岁的小孩子,都和我同台为官了。你总得让我看到一点盼头吧?”祖逖挠了挠头,天知道他为了疏通到这个中书郎,花了多少心思。只能是继续给祖约画饼充饥,说道,“你在建康近水楼台的,把这上下的关系都打理好了,还怕没有前程嘛?你过去就是太在乎那些小钱了,典选上去的人,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被发现是个草包,台阁的监令没有免了你的官,已经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法外开恩了。你自己检点一些,我也在外面使劲,保证要不了两三年,就能外放个大郡的郡守。”祖约又撇了撇嘴,说道,“三年前,你就是这么说的。现在还是这样。我这个两三年,什么时候是个头?”祖逖只好耐心的劝道,“要不了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新语新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