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九如只好道:“多鱼缝得很好,你们这几天好好照顾小芙,别让它落地行走,或是展翅迸到伤口,等它能吃饭了,就证明快好了。”
蔺韶光红红的眼睛亮了亮,又急吼吼地问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啊?爹爹是不是还得给小芙开点药吃啊?”他补充道,“要开点甜甜的,不苦的!”
沐九如暗叹一声,这可真是让人头痛,他着实不知要怎么给鹅开药。
小动物和人对药物的反应颇有不同,拿猪试药时尚且好些,然而拿羊试药时,人吃着没事的药竟能轻而易举地药死一头羊。
小芙虽是家禽,却也是蔺韶光鼎鼎看中的家人和玩伴,沐九如不敢随意下药。
他只好挑出蔺韶光前面给小芙吃过的“四生丸”,放进多鱼的手里,歉疚道:“抱歉,韶光,爹爹不会治大鹅,不能给小芙开药,若是胡乱吃药破坏了小芙体内的元气反倒要害了它。这补血生肌的四生丸,你每日给它服两次试试吧。”
蔺韶光心目中三折其肱,妙手回春的世上最最厉害的神医,竟也不会医治大鹅,没办法开出药来……
蔺韶光眼神骤然暗淡,眼泪滴溜溜地打转,呜咽道:“它是不是真的要死了……为什么世界上没有会医治鹅鹅的人,真的只有神仙才会治鹅鹅吗?”
他的眼睛忽然微微亮了亮,吸着鼻子道:“药师佛!我可以给小芙祈福……”他想起小爹爹煞有其事地保证药师佛的灵验,心中满是希望。
然而话未说完,蔺韶光一下子痛哭失声:“药师佛在家里……元宵没有药师佛可以拜……”
沐九如心里一酸,摸出绣帕,轻轻擦拭好大儿柔软的脸蛋:“是爹爹不好,爹爹忘记把药师佛一起带走了,也不会给大鹅看病……”
他保证道:“等这次的危机度过之后,爹爹就写信去御马监,学习怎么给元宵的小宝贝们治病好不好?”
“御马监是给皇帝养珍禽异兽的地方,那里一定有擅长给大鹅治病的能人异士,爹爹尽快学会,以后再不让元宵因为这事儿着急伤心。”
沐九如动作轻柔地印去儿子脸上的金豆豆,又道:“抱歉,是爹爹疏忽了。”
蔺韶光牢牢地抱着小芙,摇了摇头,道:“不怪爹爹,爹爹是给人治病的大夫,已经很忙很忙了……”他乖巧地道,“等小芙好了之后,我可以自己去御马监学给大鹅看病!”
沐九如:“……?!”
“小爹爹说很多读书人在我这个年纪就一个人外出求学了,我也可以的。”蔺韶光因为有了新目标而止住了眼泪,头头是道,“爹爹们到时候给我束脩,我带着多鱼去拜师就好了,多鱼会照顾好的我的。”
多鱼:“???”
咱家好不容易混到宫外来,祖宗你还想把我带回御马监里?!
蔺韶光坚毅握拳:“求学贵在心诚专一,我一定能感动师父对我倾囊相授!”
沐九如一口气梗在喉咙口,他本打算快点安慰了蔺韶光,就继续去医治别的病患的,哪想好大儿突然冒出这么可怕的奇思妙想来。
沐九如连忙道:“元宵,御马监是公公才能去的地方,我们都进不去的……”
蔺韶光更是坚决:“没关系!多鱼和小爹爹都是好公公,性之贤鄙,不必世俗*,元宵也可以做公公!阉一下虽然很痛,但是小芙现在也很痛很痛!不为危易行,行义不癖难!*”
好大儿义正言辞地掉书袋,说得慷慨激昂,舍己为公,沐九如却只想扶额。
他们家的元宵如今是不讨厌公公了,却好像喜欢得有些过了头……
沐九如和蔺南星都不爱打击蔺韶光的喜好和追求,但……为了给鹅治病,去做公公肯定是不行的啊!
就算翻遍整个大内,估计也找不到一个为了给畜生治病而去做阉宦的宫人……
沐九如绞尽脑汁劝了半天,却收效胜微,好大儿如今能言善辩,这件事本身除了伤及身体之外,也没有什么大错。
毕竟给鹅治病是好事,好大儿想要独当一面是好事,不歧视阉宦也是好事……
沐九如颇为头痛,以往遇到这种暂时说不通的问题,都是元宵他小爹爹插科打诨糊弄过去的。
论带孩子,沐九如方方面面上,都真的比不上他家小相公。
就在气氛僵持住的时候,沐九如身后的小药童突然叫道:“叔叔,你现在不能乱吃东西!鲊菜是发物,不利于伤口愈合,不能吃!”
沐九如回头望去,正见那刚刚才接好肩胛骨的病患手里抱着一个小坛子,正艰难地在起封。
那病患约摸四五十岁,身体很是强健,被砍断了肩胛骨都能强撑着逃进医馆不说,生生忍过一次手术后,没过多久竟又有了力气坐起身来,还和小药童你来我往地抢那一罐鲊菜。
病患声如洪钟,单手抱着坛子道:“别抢,别抢!动作轻些!这可不是普通的鲊菜!这是仙菜!喝了仙菜的汤可以包治百病!”
鲊菜里的汤基本都是用腌制菜肉的盐、酱油、豆豉组成的,就是不生病时,也很少有人空口吃那么咸的汤水。
沐九如立马对蔺韶光道:“等小爹爹回来以后我们再说这事儿,小爹爹以前是御马监的掌印太监,他对这方面知道得更清楚。”
蔺韶光点了点头,向往地道:“好的,爹爹。”
沐九如头大如牛,更是想念他家面面俱到,长袖善舞的小相公了。
然而眼前的事还得一桩桩办好,沐九如轻轻喘了口气,走到病患的身边,蹲下道:“这位大哥,你近半年都不能吃鲊菜,只能吃些药物和清淡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