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九如喊的嗓子都哑了,却依然有许许多多的熟面孔,不断地出现在前行的车马旁,又再下一瞬间被甩到了车窗的后方。
最后实在没了法子,沐九如只好道:“都散了吧,我们一家要歇下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便狠狠心,将脑袋收回马车里,紧紧拉上了窗帘,甚至还闭合了木质的窗扇。
“祜大夫!”
“祜大夫!”
“蔺公!”
声音被窗户阻拦,但依然清晰地传入车里。
沐九如主动隔绝了百姓们的视线与热情,脸上却挂着压不下的笑容,脸庞也因为突如其来的欣喜而通红一片。
蔺南星见了心中欢喜,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夫郎温热的掌心,笑道:“祜之济世救人,百姓们都喜欢你,爱戴你。”
沐九如眼睛亮极了,像是含了闪闪烁烁的星子在里头,又像是有太多太多的情绪在他的眼中潮涌:“他们也喜欢落故,爱戴落故。”他从马车的地上捡起一枚木雕的斩。马。刀摆件,放到蔺南星的手里,笑道,“还是落了一些东西进来……这应当是给你的。”
蔺南星从地上捡了一朵艳红的绢花,放在沐九如膝头:“这个一定是给祜之的,缠得很精巧。”
那花明艳艳一朵,花瓣层层叠叠,金色的花蕊晃晃荡荡。
沐九如看了很是喜欢,道:“那落故……给我带上吧?”
蔺南星应了一声,立即将红扑扑的花朵别在沐九如鬓边,那红扑扑的脸蛋旁,人面桃花相映红。
沐九如伸手轻轻捋了下耳畔的花朵,含笑问道:“可还好看?”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
蔺南星没有一刻不为沐九如神魂颠倒,不论是倾国倾城的容貌,或是高洁无瑕的品德,亦或只是沐九如的存在,已是对他致命的吸引。
但他还是在心上人的询问下,认认真真地垂下视线,欣赏起了对方。
面前地郎君绯红的眼尾,扑簌的睫毛,微红的鼻尖,映着红花灯辉地眼眸,还有眼下莹亮的光芒……
都糅合成世间最瑰丽的风景。
——一个自信、骄傲、绽放的爱人。
“好看,最好看。”他痴迷地呢喃。
然而车外突然传来零散的声音,将他的话语盖过,对话那些呼声逐渐整齐。
“祜大夫悬壶济世!功德无量!”
“蔺公英勇无匹,厚德载福!”
“祜大夫悬壶济世!功德无量!”
“蔺公英勇无匹,厚德载福!”
沐九如紧紧回握住蔺南星的手掌,像是走过长长一段暗无天日的雪道,终于抵达了万物生发的春台。
他在明媚的艳阳下,心上人分享温情,共享荣誉。
蔺韶光经不住对外面的好奇,还是打开了一线车窗,外头的声音顺着缝隙与花香沁入,而蔺韶光的声音更响,道:“爹爹!他们全都跪下来了!”
沐九如的心跳似乎停了一下,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再次打开车窗。
车帘被春风卷得翻飞,无数飞扬的春花涌入密闭的马车。
而车外是——
成百上千,虔诚叩拜的百姓。
有体壮如牛者,也有身姿窈窕者;有黄发垂髫者,也有两鬓斑白者;还有肢体残缺的,或是皮肤还略带斑驳,鱼脐疔尚未痊愈的……
然而目光所及,除了官兵无一人站立。
雁城的百姓把他们最高的赞礼、最深的敬意奉给马车里“休憩”的那一家人。
不论他们是否知道,能否看见。
“他们……百姓们……”沐九如喃喃,音色似乎哑了一些。
窗外的情景同样映在了蔺南星的眼底。
蔺南星从不怀疑沐九如会被所有人喜欢,拥戴,甚至十几年前,沐九如已经经历过了被这般围堵追捧的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