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的事万不能叫旁人知晓。一旦叫人知道怀生能吸走阴煞之气,莫说南家了,便是涯剑山这样的大宗门也护不住她。
这件事南新酒连应御都瞒着,他不敢赌人心。
怀生明白南新酒在顾虑什么,点点头,道:“爹放心,我不说。”
对于她能吸走阴煞之气这事儿,怀生比南新酒更茫然。
她自小便知她与一般小孩儿不一样。
因着一身阴毒,她甫一出生便陷入沉睡,及至一岁方苏醒。在那之前的事,她理应不记得。
但她其实什么都记得。
记得她爹每日都用灵力帮她压制体内阴毒,记得她娘抱着她给她唱小曲儿,记得初宿摸着她的脸,叫她“妹妹”。
她什么都能感知得到,就是醒不过来。仿佛被什么东西困住了,唯有拼尽全力,耗费漫长光阴,方能打破那层屏障。许是因着这缘故,她醒来后,总觉着疲惫,总想睡。
虽精力不济,但她学起东西来却比旁人都快。或许该说,很多东西,她不必学便懂了。
比方说,许清如教她与初宿识字,那些字她从没看过,但她就是知晓如何读如何写。初宿还在一个字一个字辨认的时候,她已经能趴在□□经上翻着看。
她爹娘以为她是在翻着玩儿,压根不知她是在默念那些艰涩难懂的经书。
理解那些个经书对她来说也不是难事,诸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些叫南家子弟背得双目发懵的经文,怀生看一眼便知晓是何意。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在许久以前便已经钻研过这些经书,于是看一眼就能触动过往的记忆。
这念头在怀生脑海里跳出来时,她自个都吓了一跳。
她一垂髫小儿,哪有什么过往记忆?
除此之外,她还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譬如……飘荡在空气中的光点以及她爹心口和眉心那两枚大半个铜钱大的光斑。
这些光斑她在旁人身上也看到过,比方说应御师伯,比方说辞婴。应御师伯的光斑比她爹大一些,也亮一些。至于辞婴,他的光斑是最大的,但都是碎片。
怀生初时不知这些奇怪的光点光斑是何物,还曾悄悄问初宿,有没有看到漂浮在她身侧的东西。
初宿咬着大拇指看她半晌,接着便像分享秘密一般,伸手摸怀生的额头,神神叨叨地说:“那都是鬼魂的碎片,别怕,他们不会伤害你。”
“……”
怀生后来才知,飘荡在她四周的光点是灵气。而她爹胸膛、眉心会有光斑,是因着他爹心窍与祖窍开了。
书上说,想要入仙途,便得双窍皆开,这两窍是修真者纳灵养神之地,心窍开灵元,祖窍开灵台。唯有心窍开,方能引灵气行周天,化天地灵气为灵力。唯有祖窍开,方能开辟灵台,修炼灵识和元神。
寻常修士都是先开心窍再开祖窍。怀生低头看向自己胸膛,心窍的位置只有一团黑气,旁的什么都没有。
她的心窍,总有一日……会开的罢。
倦意再度袭来,怀生枕着南新酒的胸膛合眼睡去。
雕刻着应家族徽的马车一路分花拂柳、穿风踏雪,两日后,一行人终于在抵达庆阳郡。
应家就坐落在庆阳郡一处人烟罕至、与世隔绝的幽谷里,谷中层峦叠翠、灵植青郁,宛若凡人书中所述的世外桃源。但这世外桃源却有一个极其朴素的名字,叫丹谷。
生活在谷中的应家子弟个个痴迷于丹道,每日不是忙着种灵植,便是忙着抢丹炉。应御远道归来,竟无人来迎。
然众人在应家住下的第一晚,却是把丹房里的应家人全都给炸了出来。无他,那两个随南新酒夫妇一同客居在丹谷的小童,在这一夜齐齐开心窍了。
二人这心窍开得极度不凡。
开窍时的灵光把应家屋顶那一片夜空照得亮如白昼,磅礴灵气如潮水般倒灌入屋内,声势浩大到把正在闭关炼丹的应氏族长应姗都惊动了。
应姗掠至洞府外,望着穹顶灵光,面色凝重道:“这两个小娃娃我们护不住,需得在各宗开山门之前,将他们送去涯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