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抱着青紫的胳膊不动弹,泪水大颗大颗地落在淤青上。
“这家的小姐人好,我去求她好不好?求她让我们一起留在这里,我们不回去了。”
宋瑾苦笑一声:“我们是柏家的,红契还在大奶奶手里呢。”
红契与黄册,就像两道枷锁绑在宋瑾的脖子上,让她不得喘息。
“我去求她,她会答应的,她喜欢听我讲故事。”
宋瑾不说话了,真论起来,眼下她自身难保,春云若是能留在保保身边未必不是好事。
第二日一早,春云接了早饭进来,喂宋瑾吃下后便进里头去找保保。
宋瑾并不知道春云是如何跟保保说的,只知道晌午回来时春云满脸喜色地告诉她,宝宝答应了,会让她娘去要人,实在不行就买下来。
宋瑾有些惊喜,又有些担忧。自己走了,蔓草的爹娘怎么办?她进了柴家继续做家奴么?
那不是她想要的。
与文雅之间,她们一个手握对方的秘密,一个手握对方爹娘,相互勉强制衡,换做柴家可就不一样了。
若是以奴的身份进了柴家,她怕是再也没有脱籍的可能了。
宋瑾心中惴惴不安,身上又痛的起不来身,只能任由事情发展下去,消息在第三天下午传来。
柴夫人去了柏家,然而要人失败。
文雅的态度直接又明确:要罚她,打死可以,脱籍不行。
这是要鱼死网破,可是宋瑾没有那个勇气。
有些事情不说出来就永远是手里的牌,一旦打出去了,便再也没有收回来的可能。
宋瑾输了赔命,恐怕还得拖累不少人,文雅只是损失部分钱财。
俗话说,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文雅咽不下这口气,死杠到底,宋瑾只能退一步。
可是柴夫人却上了火气,她不是个轻易接纳失败的人,不要归不要,不给归不给,在文雅面前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她反而来劲儿了,怂恿着自己的夫君柴恒去解决这个问题。
柴恒犯了难,于是找了他的好兄弟,苏州府同知季舒白来了家中商议。
宋瑾万万没想到,春云几句话,居然让这许多人物参与了进来,尤其是得知季舒白来了以后,她便知道自己家奴的身份遮不住,心中不免担忧起来。于是催促着春云,叫她带自己去厅后头偷听。
两个人静悄悄的,厅里的声音不大,却听得清晰。
“这件事情我劝你少管,不是我对那个掌柜的有偏见,但是他利用保保这件事,绝对不能纵容。”
“也不是,是那个小丫头求到了保保面前,保保好新鲜,所以想要他们二人。”
“那也办不了,你不想想,这苏州城里有多少个家奴,今日你要我帮你要一个,明日你再要一个怎么办?”
“实在不行就把文掌柜脱籍,小的那个留给保保,她喜欢,你就当为了保保好了。”
“今日他要脱籍我便帮他,那明日你屋里有人要脱籍求到我面前,我帮是不帮?还有,为了保保才更不应该把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往家里招,她分不清,你还分不清么?”
“我同你说过了,这个文子晋也好,家奴也好,满口谎言,如今都敢打起保保的主意来,我劝你尽快将人撵走。”
柴恒知道季舒白的性子,知道他这人不喜欢用权利办私事,被他这样一顿训斥后也不再言声。
宋瑾站在墙壁后头,将这段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一阵寒风卷过来,宋瑾一只手揪紧了衣领,一手搭在春云的肩上。
“回去。”
宋瑾一瘸一拐地往她的小屋走去,她走得慢,春云时不时回头看她,可宋瑾只抬头看向前方。
“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宋瑾听了这话后停下脚步,垂首看向春云,就见她嘴角下撇,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
“胡说,你办的很好。”
宋瑾伸手在春云的脸上勾了一下,眼前模糊一大片。
今冬的第一场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