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唤一声卿卿。别崖,你道我,唤的是阿谁?”
“圣人,忘情了。”殷无极忽然不敢细问,问他是否真的动了情。
谢衍身体猛然一震,他才意识到,他方才忘情之余,究竟说了什么。
“……失态了。”谢衍阖目,将不经意流出的失控藏回心里,神情恢复如常。
“无妨。”殷无极望着他,眼中好似有星辰。
良久,他弯起眼眉,好似藏了蜜似的,又抿着唇,轻声道,“……无妨。”
殷无极怕自己太认真,所以不问。
谢衍看不清自己的心,于是沉默不答。
最终,不过一句模棱两可的“忘情”。
“这幅画?”殷无极拉扯着谢衍的袖摆。
谢衍垂眸,将美人画像卷起,收回乾坤空间。他道:“虽然并未描绘出别崖十分神髓,但如你所言,带回去,聊以慰藉相思。”
殷无极好哄的很,一想到师尊想他时会看他的画像,他就高兴起来了。
“慰藉相思……本座也想有一副圣人画像。本座丹青不如圣人,画不了您这么好,但在天工墨学上,本座自诩无人出其右……有了,替圣人雕刻一尊小像,这样如何?”
谢衍收起画卷,将挽起的儒袍广袖放下,无声微笑,“都好。”
殷无极猛然意识到,他面前的可是举世无双的圣人,他哪里缺这些呢?
他的声音一缓,没方才那么快乐了,轻声道:“谢云霁,你的画像有无数版本流传,替你塑金身的是世上万万人,刻一尊小像,对你来说,也是不稀奇的事情……”
殷无极想起两人身份之差,不可为圣人招惹麻烦,兴致也低了几分。
“罢了,魔宫人多眼杂,万一被人瞧见,编排成流言传出去……”
他此时还未想过以后,他会在怎样无声的崩溃中,盈着血泪,用力从记忆中翻检谢云霁的容颜,试图雕琢出圣人神髓。
但这些,都已经是后话了。
次日清晨,在师尊门外蹲了一夜的三相,纷纷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谢衍开了门。
“师尊!”三相十分紧张,在他面前排排站好。
“您没被大师兄……欺、欺负吧?”
谢衍看他一眼,雪白的儒袍不染纤尘,似笑非笑,“怎么算欺负?”
“大清早的,师弟们听墙角呢?真可惜,没什么好玩的能让你们听。”
殷无极玄袍墨发,慵懒随意地模样。昨日乱山昏明,此时他衣上流云,青丝如瀑,眼尾带着淡淡的绯,笑着瞥去,“……圣人可真是妙手回春,本座的身子骨松快许多。”
谢衍见他施施然走到庭院里,落座在青松下的石桌前,在晨光中支着下颌,浅笑着瞥来,明眸好像会说话。
圣人顺势看向赋闲的徒弟们,负手肃立,淡淡道:“无事可做?为师昨日的交代,都当耳旁风?”
白相卿一个激灵,立正站好,忙道:“这就去。”
殷无极漫不经心,“道门的地界,圣人不打算出面,白帝塔一事就足够得罪人了,若是再以救世的姿态来道门平息疫病,这叫道门修士如何想?有些事情,只能你们几个小辈去做,师兄说到这个份上,难道还听不懂?”
“……好像很有道理。”
“照我说,道门这些牛鼻子……”殷无极讥讽一笑,似乎还想教训两句。
谢衍却俯身,给他塞了块栗子甜糕,堵住他的嘴,道:“陛下这张利嘴。”
他吃了满嘴的糖粉,被迫停止了谴责,眼眸却流转着,好似在控诉他。
“……如帝尊所说,吾不适宜出面。对外,就说吾闭关推演天命,其余事情,你等自行琢磨,不必问我。”
这是教他们做主呢。三相面面相觑,很是不适应,但师父有心让他们独立,他们只好从命。
待到三相离去,这一方院落里,只剩下他们对坐石案前,案上摆着一方棋盘。
殷无极也不欲下,就是拣了颗棋子,在指尖灵活腾挪,眉眼俱是笑,“圣人东巡,所谋甚多啊。”
谢衍替他斟茶,悠悠然道:“圣人东巡,是为了威慑。帝尊白龙鱼服,是为了看见。”
“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