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姜姀没有留意,以为他手上的伤口已经痊愈,并且看起来面色和从前无差,就已经算是恢复了。没想到才短短几步路他就吃力成这样,想了想又觉得不行。
蛇毒的后遗症可大可小。万一真闹出点什么,那可是一家子一辈子的事。
原本说得好好的今日一同下去,这会儿她说什么都不肯,只想让沈猎户回去好好休息。
至于今日要卖的竹编,大不了少带一些,留一半给下次。反正这趟做得量大,就算都挑下去,想要全卖完也不大现实。
可沈猎户偏这会儿犯起了拗:“说好的一道下去,半途打退堂鼓算什么。”
“可沈叔您的身体……”
“我的身体我自个儿有数,用不着你来操心。”
宋衍在旁看得直拍大腿:“叔,要不然让我同阿姀娘子一道。您前阵子中毒的事我也知道。蛇毒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毒素没清,您这样强撑着身子,我说句难听的,怕是会要命。”
沈猎户这时才生了犹疑,想要呛声的话卡在口里没来得及说,被宋衍的一句“会要命”生生噎了回去:“你这样的腿脚,走到山下怕是天都黑了。”
姜姀道:“若您实在要下去便不要挑担,只用双脚走走。这样就算累一些,好歹比过度负重要好。我呢,就把担子里的东西撇一半出去,这样上下山咱们两人都不费力。”
把两人都看了一眼,沈猎户终是答应。他弯下腰,把挑筐里的东西各拿出来一半,主要留下的还是这一趟新做的竹筛子。
姜姀想起什么,把先前借来的羊皮袋同样放进挑筐里。
两人这就启程,赶早去往山下。
原本半个时辰的山路,今日磕磕绊绊,竟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一个身体还未大好,另一个挑担挑得晃晃悠悠,好几次踉跄得差点儿跌下山去。
好在姜姀个子不算高,这阵子爬树下盘又练得不少。几次有惊却无险,终于来到白淀村与白水村的交界处。
“沈叔您止步罢。您要是等得无聊,可以去白淀村溜达溜达。到时就约定在这儿碰头。”
沈猎户摆手说不用:“我和你一道去。”
姜姀面上一惊,怎么又变卦了。
“您不是说不想见到那头的地主人家吗?我也是怕您与我一道,碰上从前那些个不讲道理的,会触及你的伤心事。”
“我就是想看看让我怕了这么些年的人家,而今是好了还是差了。”
知道这是他的心魔,姜姀没反驳,挑起扁担继续前行,趁此机会在脑海中检索了一番。
原身的记忆里没多少是关于白水村的。她的小天地局限于白淀村的西头,连另外一头都没怎么去过。
陈家人对她不像是收留,更像是软禁。把她困在陈家小院那块四四方方的天地里,禁了她的足,剥削了她的意志,把好好一个年轻秀美的娘子折磨得不成人形。
姜姀收回神思。眼前的白水村溪流纵横,它更像是寻常意义上的江南水乡。两岸人家沿河坐落,青绿砖房比比皆是,与白淀村的贫穷面貌形成了鲜明对比。
走在村道上,她正打算吆喝,斜眼一瞥,看见沈猎户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他面色铁青,背脊因为紧张绷得很直,时不时地抬头瞄一眼路,又很快把脑袋垂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