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中不见鱼儿身影,鸳鸯、野鸭聚在一起,依偎取暖。
此情此景,郗元的脚步不由放缓,她望着池中一对鸳鸯,恍然出神。公冶晏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低头看向她,询问道:“怎么了?”
郗元按上自己的小腹,“我在想,让孩子出生在这样萧瑟的深秋、冬天即将到来的时候,一生下来,就要面对即将到来的寒冬,是不是不好。”
“没关系的。”公冶晏安慰道。
郗元摇头,“冬天寒冷,孩子最易生病。”
她想起那个宫人所出,被交给她抚养的皇子,白白胖胖的孩子,一向健康,只因偶然吹了阵冷风,便染上风寒。
寒冷冬日,大雪纷飞,他浑身烧得像是火炭,水米不进,不过三日,便气绝身亡。
郗元抚养他的日子短,不过数月,面对皇子的夭折,她只觉自己已经尽力。
可现在做了生身母亲,八九个月的相处、孕育,她感受着这个孩子一点点长大,担忧,也随着孩子的成长,而日渐强烈。
回到西院,傅姆崔氏与宜华正在为郗元准备产室,崔傅姆是郗元母亲的陪嫁侍女,原本在郗元入宫后告老归家,又因为担忧郗元初次产子,而来公冶府看顾。
这个月结束,新的一月月首,郗元将辞别公冶晏,搬入侧室待产。
产室重新修葺,以椒泥涂墙。【2】
一切准备就绪,十一月月首,郗元正式搬入产室,傅姆和助产的老媪轮流守在别室,以防不测,某一日深夜,郗元正熟睡,朦胧间,她感到阵暖流从身下淌出。
她费力睁开眼睛,出声唤道:“宜华。”
老媪检查过,告知郗元,“夫人的确要发动了。”
宽大的布帛从房梁上垂下,崔傅姆与老媪一左一右搀扶起郗元,让她跪在厚厚的草木灰上,双手紧抓布帛,以为支撑。
崔傅姆从身后抱住她,防止她摔倒。宜华捧着巾栉,不断为郗元擦去额上汗水,额上汗珠滚滚,宜华不断擦拭,还是有不少滚入郗元眼中。
眼中刺痛,混合小腹越来越密集的坠痛,被热泪冲开,模糊的视线恢复清明,她看见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去,那都是从她身上流出的血。
“我不想死。”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抓住了傅姆的手,“如果有万一,一定要让我活下来,我不想死。”
崔傅姆安慰道:“女郎,别害怕,你的胎位很正,没事的。”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郗元痛的要用不上力气,婴儿的哭声,才嘹亮响起。
孩子的哭声很响,响到有些吵闹。
郗元不由蹙眉,却到底什么也没说,两个老媪搀扶她,回到床榻,躺在床上,喝了热汤,力气渐渐恢复,宜华为她更换身上的衣物,又系上抹额,防风保暖。
“是个健康的小女郎。”崔傅姆欣喜道。
她将孩子身上的血污洗干净,用襁褓包起来,抱到郗元面前,“女郎,你看,小女郎长得多像你。”
郗元定睛望去,襁褓里的孩子,又红又皱,咧着个嘴,嚎啕大哭。
“像吗?”郗元忍不住问道。
不是嫡长子,出生时受到的礼遇就没有那么高的规格,祭祀祖先的贡品,少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