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古镜复重圆,女再求夫男再婚。
这节签文令人心头隐生不安,她虽并不信什么神佛,只是今日亲手从百支竹签中得来了这么一段别有深意的签词之事当真是有些邪门,她一时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来。
什么镜,如何圆。此话究竟是何意?
梅薛温如今尸骨无存,那签文之中说的男人又到底是谁?
闻人珏亦是露出些许异色,双手环抱于胸前,好整以暇地等着尘卿解卦。
尘卿若有所思地抬眸瞧了一眼季书瑜,方才答道:“第二卦为古镜重圆之象,乃是先凶后吉、阴阳道合之签。淘沙成金,骑龙踏虎,虽是劳心,于中有补。施主为善积德,只消等待转吉之机。之后谋望从心,婚姻孕男,资财积聚更吉田亩之收。凡事渐获进益,只是欲速则不达,决不可存有欺人之心。”
他这话太模糊,像是因避讳着什么而藏一半说一半,季书瑜听得一知半解,怔然了片刻,一时也不知该作何神情才好。
沉默间,闻人珏忽而开口,面上难得去了笑意,言道:“灵岩寺的籤占果真灵验,有些意思,吾也来试上一
试。”
“施主请。”
他长臂一伸,于季书瑜手中接过了那只竹筒,随意一晃便从中精准地甩出了支长签。
竹签噼啪落地,发出轻响。
或许是甚少被人抽中,亦或是才新添进去的竹签,那签子较方才的几支更为崭新。上头以朱墨写着两行长字,清晰好认。
“蛟螭未变守江河,不可升腾更望高。异日峥嵘身变化,许君一跃跳龙门……虽为下签,这签词倒也有些意思。”闻人珏以两根指节夹住长签,翎羽垂落,掩住眼底翻涌的暗色。
尘卿目光亦于其上轻扫而过,淡声言道:“此卦乃蛟螭未变之象,君尔应知目下宜守旧也。凡事忍耐待时,守静则吉,妄为则凶;得忍且忍,得耐且耐。贵人非等闲之辈,龙跃于渊曲可伸,不过水浅遭虾戏,一朝飞腾上青云。”
闻人珏闻言面上却无甚么笑意,不知心底在想着何事,低声道:“是么,多谢师父为吾解惑。”
籤占完毕,一行人退出毗卢阁,再度往宝殿而去。
偏殿中燃着残烛,一身高五尺的灰衣小僧正于其中洒扫。听闻季书瑜问起王氏,他挠了挠头,回道:“二位贵客来晚了,闻人夫人因舟车劳顿,方才忽觉贵体不适,已经回客堂歇息去了。”
“身子不适?”季书瑜闻言微顿,面露急色,回首望向身边两人,“师父与郎君且先继续游逛,妾身去客堂中看看,失陪了。”
见她匆匆离去,闻人珏思忖片刻,索性也开口同尘卿简单言语了一句,亦动身往自己的住处去了。
每年前往庙中祈福的香客颇多,其中亦是不乏身份尊贵之人。因而客堂也建立于远离寺门的清幽之境,并将男客女客划分于东西两边的客院。
待季书瑜回到客堂之中,便见一名青衣侍女正立于桌前,拿着把小扇朝案上的药碗轻轻扇动。
见她徐步走近,侍女回过神来,忙不迭地俯身行了个礼。
她抬眸望向里间,但见里头已经放下了床帐,并无什么动静,不由得压低了音量问道:“娘还未用午食,如何这么早便歇下了?这汤药又是做什么用的?”
那侍女低着头,同样也压低了声音,回道:“回小夫人的话,主子估摸是昨日被凉风吹伤了,方才一直觉着身上发冷,因而唤了医师开了帖暖身的汤药煎煮。”
季书瑜点了点头,望着那盏尚且冒有热气的汤药,忽而间想到了什么,犹豫半晌,道:“这边有我侍奉着,劳你往珏郎君屋中走一趟,前去送碗汤药。今日我观他神情不对,应也是受凉了。”
“喏。”侍女应下,转身就要退出房门。
季书瑜又叫住了她,补充道:“待人问起,便说这是大夫人的意思,不用提我。”
那侍女面露疑惑,倒也聪明的没有多问,迈过门槛往后厨的方向去了。
……
此举并非是她好心,只是如今队伍需以闻人珏为首,他一手掌管着所有府兵,可不能轻易倒下。
一行人于外头住宿,还是有些未雨绸缪的必要性的。
也望那侍女机灵些,莫叫人轻易察觉了不对,她尚且不想为自己惹上些麻烦,徒费口舌同那玉面阎罗解释什么。
第38章虚室生白那人眉眼间的神情,像极了他……
霭霭停云,濛濛时雨。
香山多阴雨,终日为朦胧青雾所笼罩,烟气叆叇下,甚少能望见明媚晴空。
连绵烟雨滋润着青山草木,也将那枝头红枫打落,铺满一地湿红。那些鲜红的叶儿被风吹动,叶片舒展,宛如流淌的红池,波涛起伏间有种说不出的灵动。
山地湿漉而泥泞,无数的水洼宛如明珠般镶嵌于其中。许是因着阴雨日出行不便,山门外近日再无新客前来礼佛,客堂间行走来往的亦俱是早已熟悉了的那几张面孔。
王氏正与季书瑜于窗边对坐,二人一道赏着漫天枫雨,一边随意闲话着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