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屿顿了顿,把体温计放到贺连洲眼前:“是低了。”
“……”贺连洲沉默,“这意味着?”
殷屿抿了抿嘴:“没有多少意义。你是第一个参照标准,没有对比资料。”
他看着贺连洲,一字一顿地强调,“但你是唯一一个到现在为止,情况出现好转的例子,你必须坚持下去。”
贺连洲微点头,他并不觉得自己疲累或者疼痛,也没有理智被瓦解或者情绪崩溃的感觉,他甚至觉得,现在这一点点宁静的、和博士独处的时间空间,格外美好。
他刚朝殷屿牵起一个不那么冷硬的笑容,下一秒,疼痛就席卷了上来。
他闷哼一屿,疼得倒在地上,下意识地把自己蜷了起来。
浑身的骨骼仿佛被人撕扯,又像是被榔头一锤锤地根根敲断。
“怎么回事?”殷屿一惊,连忙俯身查看贺连洲的体征状态。
贺连洲喉咙里泻出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他勉强把殷屿推出去,低吼:“别过来!准备好。”
殷屿一愣。他知道贺连洲让他准备什么,准备好随时处理变成感染者后的他。
殷屿咒骂一屿,连忙翻出另一支针剂:“再注射一次,再注射一次或许就能好……”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贺连洲的身体突然奇怪地拉扯起来,骨骼骨架硬生生撑开了几倍的大小,皮肉都被撕裂开来,细细密密地布上一层浅浅的血线。
殷屿呼吸都屏住了,这样的疼痛恐怕常人无法忍受,他看见贺连洲还维持着清醒,一双黑曜石一样漆黑纯粹的眼睛里充斥了血色——比他先前红得更加深刻。
贺连洲的身体还在不断涨大,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撑破,不着一缕。
而比起身形的变化,更加奇异的是,他的模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撑在地上的双手双脚覆上了一层柔软、银白的长毛,狭长锋利的眼型变得更加圆润,高挺的鼻梁变成了湿漉漉的倒三角黑鼻头……
殷屿没法再细数贺连洲的变化,他惊讶地看着眼前几乎把整个监控室空间都要撑满的巨大毛绒生物,如果不是眼睁睁看着贺连洲的变化,他不会相信眼前这个是曾经的人类。
这是什么生物?雪豹?
殷屿浑身轻微地发颤发抖,却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眼前这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一幕,却是他和他的导师曾经日日研究着迷的课题——眼前的生物,像极了卡比尔剑齿虎,可体型又与巨型豹差不多,这两种都是生活在距今两百万年至十万年前的远古生物。
他和导师始终坚定地相信,人类的基因里有着远古生物的DNA,在极端危险的情况下——譬如大灭绝——人的求生本能和自我保护机制会激发这样的隐性DNA,从而达成一个生物的平衡。
巨大的犬齿,完美的骨骼身形,这是高度进化的顶端食物链捕食者的塑造,骨骼更适应气候环境的极端变化。
而体型,眼前这只雪白的像剑齿虎一样的生物,拥有着世界曾经最大的猫科动物的体型,比一辆跑车还要大上许多。
殷屿仰着头看着眼前这头巨大的成年凶兽,他在它的旁边就像一只小鸡仔似的。
贺连洲视线转了一圈后,最后落在了他们的洞口,殷屿与他一道走出来,看着洞口外壁上留下的所有痕迹。
那些抓痕,细尖而深,凌乱错杂地遍布整个洞口。
他们不得不微微抬起头,视线从低处一直延展向洞口的顶部,那些抓痕甚至连那上面都密密麻麻地散布着!
殷屿轻轻吸了口气。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洞穴里,德米拉尔忽然吃痛地大叫一声:“什么鬼?!”
殷屿猛地回头看过去,就见德米拉尔跌坐在地上,紧紧握住自己的虎口,而他的虎口上,则被那截殷屿砍断的肢体狠狠抓住不放。
黑红的鲜血顺着德米拉尔的虎口蜿蜒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