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牛瞬间感觉到一块冰跌入了自己怀里,隔着铠甲,依然觉得寒意入骨。
他低头看去,只着单衣的裴时与睫毛上覆了一层厚厚的冰。
裴参军躺在木板上,没了呼吸。
而那条蜿蜒的雪痕,早已被鲜血浸染。
……
父亲说过,人在被冻死的最后一刻,会感到十分温暖,甚至会脱去全身衣物。裴时与此刻感觉周身热气蒸腾,或许他现在就要冻死了吧。
……
裴闻清从粮袋中拿出最后半块被冻得干硬的饼,递给了裴时与。
裴时与接过,一分为二,将稍大块的那份给了裴闻清。
裴闻清笑眯眯地摸着裴时与的头:“时与真的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
天空黑压压的,有经验的人一眼便知风雪欲来,裴闻清眼神凝重:“看着要下一场大雪,不过咱们离朔州城不远了,最多一日的路程,时与,你还记得怎么走吗?”
裴时与胡乱将半块饼咽下,点点头,从北漠军营到朔州城的路他再熟悉不过了,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
两人自从北漠军营中逃出后,不敢停歇,一路直奔朔州城,不过好在他们逃跑之时并未惊动守卫,身后没有追兵,两人逃亡路上也能歇歇脚。
“时与,你说这次北漠突袭成功,我们回去该怎么练兵?”
“加强夜间守卫?”裴时与脱口而出,毕竟这次北漠是夜袭,大家毫无防备,但是由此也暴露了朔州城守卫之懈怠。
裴闻清摇摇头:“我们回去要改变全军对北漠的看法。”边境早已相安无事多年,最多不过小打小闹,通商互市才是常态,大家也就不免多了几分对北漠的美好幻想,防卫也松懈了。
可那夜满城的鲜血不时回闪在裴闻清眼前:“我们要记得,他们始终在觊觎我们的国土,和平是一时的,利益相争才是永久的。”
“雨水少的年份,他们便会撕毁和平盟约,南下劫掠,这样的突袭,想必他们已经计划了许久……今年,明年……或许都不会太平了。”
“嗯,时与知道了,我一定会保护好朔州城的!”裴时与重重点头,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坚毅。
狂风袭来,裴闻清搂紧了裴时与:“那到时候时与一定要保护好母亲和……”说到这他脸上不禁露出笑意,弯月似的眼眸里藏着无限的情意。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在茫茫草原之上。
风越来越大,已有点点雪花飘落,裴闻清感觉到怀里的裴时与不断颤抖着,脚步也虚浮起来。
“时与,别睡觉,想一想,我昨日教给你的兵法是什么?”
“是……是李代桃僵,势必有损,损阴以益阳……”裴时与脑子混沌不堪,寒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大雪不断落在他的身上,双手双脚已被冻得没了知觉。
他感到越来越困,眼皮几乎要睁不开,但耳畔不断传来父亲轻柔的声音,像无数温暖将他包裹。
“不要睡觉,时与……”
“当局势不利之时,要懂得舍弃局部损失,换取全局优势。”
“你都学会了,时与,现在轮到你保护他们了……”
瞬间没了支撑,裴时与直直地跌倒在雪地里,漫天风雪袭来,不一会,就给他盖上了厚厚的雪被。
“时与,快走,带上我,咱们两个都走不了……”
裴时与蜷缩在茫茫雪地之上,好冷,不对,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