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唾液,脸上挂起热情谄媚的笑:“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白衣男人说:“一间地字号客房,谢谢。”
店小二瞧着他通身气度还以为他要最上等的天字号客房,没想到最后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地字号客房。
而且这深更半夜的,京城的大门应该已经关闭了吧?他到底是怎么在宵禁后进来的?
店小二在心中嘀咕着,但作为京城内少数几个可以悬挂灵石灯笼、专供修仙者落脚的客栈之一的店小二,非常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在好奇心冒头之前先一步将这些好奇掐断了。
他有些为难说:“客官,地字号的客房还剩一间,只是这间客房的窗子有点损坏,您……”
白衣男子:“不升客房。”
“……”他这句话说得太过于斩钉截铁干脆利落,店小二甚至打了个磕绊,“好、好的。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立刻叫人去修,大概需要一刻钟的时间。”
询问后,他恭恭敬敬地给这位深夜到来的客人倒了热水,让其稍等片刻,转头就把睡得死猪一样的杂役从床上揪了起来:“蠢货,让你拖拖拖,早八百年就告诉你地字号的一间房窗子坏了让你去修,偏要等到火烧眉毛了才肯动!”
他越想越气,直接上手拧着杂役的耳朵:“外面那仙师要是以为我们故意怠慢他,火气上来一拳就能把我们俩砸进地里,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杂役哎呦哎呦叫着,可在某一瞬间做作的叫喊声慢慢变弱了,最后像是被卡住脖子似地嗬嗬瞪大了眼睛,伸手指着店小二身后打开的窗子。
店小二只觉他莫名其妙:“干什么?见鬼了?”
他能守夜,自然是有些灵力术法傍身,处理些寻常邪祟不在话下,当下便漫不经心地转头看去。
然后,他也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的瞪大眼睛顿在原地。
等在客堂的许元念略有些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半阖着眼睛小憩。
他是昨日晌午匆匆赶到京城的,随后便马不停蹄地处理事情,直到现在才有时间寻找落脚的地方,这番行动下即便是修士也免不了疲惫。
他掩唇再次打了一个哈欠,但将要放下的手忽地一滞。
“……”
四下寂静,只有风吹过檐角灯笼时细微的嘎吱嘎吱声响。
然而神色散漫倦怠的男子忽地微微抿了一下唇,半眯着眼眸表情莫测地看向刚刚被他推开的大门。
一只细白手掌按在门扉上,喉咙处刻有绯红印迹的女人眸光浅淡看着他,声音平静,礼貌问道:“请问,您是许元念,许仙师吗?”
许元念审视着她,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桌面,发出与心脏跳动频率微妙相似的咚咚声。
他凝视来人片刻,忽地轻笑一声,嗓音懒洋洋的:“我是。天枢学宫的少宫主深夜大驾光临,不知找鄙人有何事?”
纪聆竹:“您是昨日晌午来到京城的,对吗?”
得到肯定回答后,她接着询问:“来到京城后,您于未时前往观莲古城购买了大量丹药、灵器、情报,两个时辰后前往天枢学宫去找了问仙宗的苍掌门,最后在丑时一刻去拜访了广鉴仙尊——对吗?”
“竟然将我的行踪查得这么详细吗?”许元念微笑着说,“如你所说,的确如此。”
他的面上是友善的笑容,然而属于许元念的灵力几乎是不加掩饰地放出,威胁性地在门边的女子身旁环绕,无言地在散发着冰冷的攻击性。
纪聆竹面对这样的威胁,依旧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静,向他颔首:“好。我知道了。”
随后,她解下腰间的玉牌,灵力灌输其中,上方篆刻的金色符文在一瞬间禁锢了这方天地除她之外所有生灵灵力的运转。
许元念敲击桌面的指尖终于停下了。
“许仙师,您涉嫌杀害天枢学宫广鉴仙尊,按照四百年前修仙界通过的条约,您需要配合我们进行相关情况说明。”她例行公事一样语气毫无波澜道,“请不要反抗。”
许元念没有反抗。
他向后倚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用略显嘲弄冷淡的目光扫过本来只是围在客栈外、在纪聆竹拿出通缉令后便一拥而进的天枢学宫弟子。
“真是眼熟。”他语调古怪地自言自语了一句,“你们京城出身的人,是都喜欢在客栈围堵嫌犯吗?”
没人知道他在指什么,只有躲在客栈之外数里远的符盈不小心被呛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抬起手,掩住自己上翘的唇角。
好在旁边两个少年还在聚精会神地偷听,没人注意到她的动作。
符盈看到许元念走到纪聆竹身旁,垂眼问她:“我只问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认为是我杀害了广鉴仙尊?”
纪聆竹:“在广鉴仙尊的体内,我们发现了白秘蜈——此物的珍贵特殊许仙师应当了解吧,而这是你白日在观莲古城购得的药材之一。”
许元念:“就凭这个?”
“自然不是。”纪聆竹侧首看了一眼悄悄向这边踮脚看过来的店小二,直把对方盯得打了个哆嗦才淡淡道,“我们在广鉴仙尊的伤口处、地上血迹中发现了你的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