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盈在向黑暗的深处坠落。
几乎在她的裙摆翻出的同一瞬,岩洞深处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倒悬翻涌的岩浆不受控制地开始向下坠落,像是夜幕中慢慢坠落的银河,在接触到岩柱的一瞬间便化为滚滚浓烟升起,又回归了夜空。
耳边呼啸的烈风、传音术另一端陈之黎的怒骂声,都被岩洞倒塌上下鸣动的震撼声响吸收淹没。
少女似是落入了水中,那些尖厉震颤的声音如同隔着朦朦胧胧的薄膜,飘向远方,亦如她眼前不断向后退去的、太阳坠落的画面-
——“为什么这里会有魔气存在?”
天枢学宫水镜前,苍喻霍然站起身,指着陈之黎脚下似是鲜血流淌的阵法冷声道:“这是什么?”
长孙宫主微微眯起眼睛,似是在仔细打量着那道亮起不祥红光的阵法,随后捋了捋长须,慢吞吞说:“苍掌门莫着急。剿杀过魔族的画卷中出现魔族留下的痕迹——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苍喻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您是说,魔族留下的阵法能在画卷中停留四百多年、并且一个画卷中的女妖长着一张和魔将首席一样的脸?”
在两人中间坐着的邬唤雪不着痕迹地向后靠了靠,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恰好和璇玑阁那位顶替玉衍仙尊前来坐镇的男子对视。
他似乎一直在看苍喻,目光像是他那张脸一样冷淡轻盈。他与向后靠去的邬唤雪对视,轻风拂过湖面,一触即分,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极为突兀的,邬唤雪心想:我怎么从未见过他呢?
“苍掌门,”长孙宫主身旁那个样貌寻常的蓝衣弟子解释道,“阴阳山海图乃是上古画卷,画卷中的所有都由灵力构造。您看见了风吹叶动,本质只是两道同样的灵力在接触,不会真的造成树叶的磨损——这也就是说,画卷中没有时间的流逝,在外界或许过去了四百多年,但在画卷中可能过去了四百年,但也可能只过去了短短一瞬。”
“正因如此,您才能在画卷内看到玄古时期的花草异兽。”他巧妙地说,“至于那个红衣女妖为何会长着和羡鱼一样的脸……”
他轻描淡写道:“她大约是某种恐惧的化身,或许四百多年前某位魔族最恐惧的人就是她呢?”
苍喻深深盯着他,而蓝衣弟子回以她温和的微笑。
“长孙宫主,”她没有理会蓝衣弟子,而是直视着鹤颜白发的长孙筠,一字一顿问道,“阴阳山海图,在这四百年间展开过几次?”
长孙宫主抚了抚长须:“——从未。”
苍喻冷着脸重新坐回位置。
宫殿内窒息般压抑的氛围渐渐散去。邬唤雪不着痕迹扫了一眼紧紧抿着唇的问仙宗掌门,犹豫片刻后第一次主动出声道:“怎么没见到云真仙尊?”
“他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苍喻其实也不太清楚晏回青前些日子和符盈在调查什么,大概是和他们阵修有关的事情,她没有多问。
只是……
苍喻在心中暗暗皱眉:一天过去了,这个说好要来的人怎么还没到?
思索着,她听到宫殿内一个小门派的长老说道:“太清剑派的这两个弟子倒是有些本事。”
水镜一共三十四面,每一面水镜都对准了画卷中的一个弟子。如今一天时间过去,宫殿内的水镜陆陆续续地暗下,仅剩二十六面。
说话间,苍喻面前的两个水镜同时暗下,转而是栖月岭突兀出现的两个满身是血的人影。
同样被传送进画卷的医修娴熟地扶起支撑不住倒地的人,运起灵力替他们疗伤。提前出局被转移到这里的弟子身上缠着纱布,涂着药水,正百无聊赖地刻了几颗石子打牌。
苍喻的视线挪向被人啧啧称奇的一面水镜上。
她看到高山苏醒、大地震颤、满山满境的白雪飘散。
持弓的男子站在高处,而一个眉眼冷淡,有着黑漆漆眼眸的少年脚踩数百个阵法叠加的繁复图案,毫不畏惧地直视所有闻讯而来的敌人。
一只鸟雀飞跃松杉,轻巧地落到他的肩头,旋即变为一根羽毛轻飘飘地落下。
一瞬间,笼罩晴空的箭矢升起,遮蔽天日。而地面亮起的白光灼目灿烂,在黑暗中升起如白昼般的光亮。
——水镜再次暗下三面。
第170章栖月这是她的玉佩
下落时不能使用御风术,这样的深度摔下去,即便是修仙者也免不了骨头折断。
泛着幽幽白色光芒的地面越来越接近,甚至隐约有无数尖锐的骨刺向上刺出,顶端凝固的鲜血恍目。
符盈在落地的前几瞬在半空中拧身,旋即唤出长剑硬生生插进旁边坚硬石壁当中,下落时的坠感带着她的剑直接在石壁上划出一道极深极深的划痕,刺耳的声音几乎要将耳膜也划碎。
她裸露出的小臂被碎石划出数道细碎的血痕,因为用力而绷出极为显眼的筋脉,握着剑柄的指尖泛白。
少女咬着牙硬生生止住了下落的速度,在落地的前一瞬右脚借势腾起,抽出剑身的同时翻身稳稳落地。
她的一整套动作不过两三道呼吸间便完成,落地的同时感觉自己脚下像是踩碎了什么东西,发出清脆的折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