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轮缺月挂在梧桐树光秃的树梢间,皎洁月色洒落在擎着雪影的梅花枝头,枝头上有寒梅绽放。
“梅花擎雪影,和月度疏篱。”
带着笑意的嗓音从宫门外响起:“梨蕊姑娘好兴致。”
梨蕊循声看去,宫门外走来两个紫色的倩影,在月色与雪色的交相辉映下,俨然一幅天然的雪夜行人图。
梨蕊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您怎么来?”
来人笑意盈盈:“自然是来看你们的。”
梨蕊回头看了一眼灯烛辉煌的书房,侧过身请道:“请随奴婢来。”
“哎。”来人拦住她的去路,附耳低语几句,两人露出会心一笑,一前一后进了殿内。
梨蕊哈气搓手跑进来,福身行礼:“殿下,魏中使给您送朝服来了。”
钻进账册里的荣怀姝没有注意到梨蕊在说什么,更没有发现话中的可疑之处。
针功局自有公主朝服备着,何需魏鸣鸾从宫外送来。
“让她进来。”
梨蕊见荣怀姝抬首的工夫都没有,大胆朝等在门外的人招招手。
戚缕和跨步进殿,脱下风帽解下披风,接过魏鸣鸾手中的东西提步往书案前走去。
靠东的一路菱窗前,横放着一张紫檀木云浮纹书案,书案上摆着一个黄花梨雕螭文玩架。依着文玩架的是一匹玉雕的奋蹄战马,马背上驮的是披坚执锐的女将军。这两个可怜的玩意被案上杂乱的账册挤到了桌案的边角,但书案前黄花梨圈椅上坐着的荣怀姝毫不在意。
半晌没听见魏鸣鸾的动静和声音,荣怀姝翻了一页账册,正打算查看是何种情况,一抬头便看见了站在殿中盈盈堆笑的戚缕和。
“你怎么来了?”
探身正想唤梨蕊沏茶,谁料梨蕊已经端着茶进来,殿内顿时茶香四溢。
荣怀姝扔下手中的账册,起身迎向戚缕和:“傻站着做什么,快坐。”
戚缕和将手中的食盒搁在案几上:“宫中时日漫长苦闷,我来陪你打发时间。”
她的手在食盒上敲几下:“我从云客渡给你带的点心,尝尝?”
荣怀姝一面打开食盒,一面漫不经心地问:“你去过云客渡了?云客渡有个顶会说书的娘子,你可见过了?”
午后在云客渡听书的戚缕和眉飞色舞,娓娓而谈:“你说的是芳时娘子吧?今儿个慕名而去,一听果真名不虚传。云客渡如今靠着这块活字招牌也算是车马填门,宾客如云。”
“就这几样点心,我可等了一下午呢。”
荣怀姝看着第三层食盒中厚厚一叠的银票,神色陡然一变:“这是?”
戚缕和神情平静,勾出一抹温柔的笑:“这是戚家女眷的一番心意。”
不待荣怀姝开口,戚缕和望向不远处凌乱的桌案以及摊开在书案上的本本账册道:“母亲从父亲口中得知朝廷正在筹款赈灾,遂同家中女眷将体己钱都拿了出来,期望能尽一份绵薄之力。”
“你先听我说。”戚缕和按住荣怀姝搭在桌案边的手,“母亲说大宅院里的女人家,没有旁的才能,不能抛头露面为灾民奔走筹款,更没有机会手持长缨保家卫国,手中只有这些体己钱能表示她们毁家纾难的心意,所以万万请你不要推脱才是。”
荣怀姝取出食盒中的银票,也不管数目几何,只管收下,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戚缕和,认真地道:“好。”
“你们阖府女眷的心意,我代灾民和朝廷谢过你们。”
随后两人干脆将菱窗大开着,坐在窗前赏月畅聊,直至宫门快要下钥的时辰,戚缕和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回到戚府戚缕和脸上的笑容未敛,就撞见戚府正堂里坐着的怒容满面的戚国公和焦眉苦脸的国公夫人袁氏、秦姨娘和戚顺和。
此时的戚缕和并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怎样的风暴,走进堂中顿生笑意:“父亲、母亲、姨娘,怎的还未歇息?”
戚国公乜斜着眼睛,端起茶盏:“这么晚了,是打哪回来啊?”
戚缕和没看见戚顺和递来的眼色,如实回答:“入宫。”
戚国公的语气愈发严厉:“一个姑娘家家,整日在外瞎跑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