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
寒风裹着盐粒搬的的雪花飘向雍州,城外的新兵已经排列整齐,沈佑跟在楚英和茂平身后,远远回头望向身后。
宋玉昭高坐马上,正和出城送行的高生客气寒暄。
她身上的披风高高扬起,不一会儿又被风轻轻拍到马背上。
“宋校尉怎的也走得这般急?前几日陈副将匆匆返回梁州,下官都没来得及好好招待,原本还想着万不能再怠慢了宋校尉,这不成想,竟也没赶上。”
“高大人不必客气,孟将军来信催陈副将速运粮草回营,陈副将自然不便耽搁。这几日天气有变,恐过些日子雪路难行,便也不在此打扰了。”
风雪扫过脸颊,外裳上也氤氲出淡淡潮气。
如今已进入腊月,北境天寒地冻,若再等这场风雪覆下来,这百余里的路便更难走了。
不远处一众将士迎着风雪眼巴巴望着宋玉昭,高生也不好再同她攀扯下去。
“那,宋校尉一路慢走。”
宋玉昭转身驾马离开,高生遥遥冲她拱手行礼,等面前的新兵队伍走远了些距离才站直身子。
沈佑绕开茂平和楚英,往宋玉昭身边凑了凑,“校尉,咱们就这么走了?高生刚才不会认出我了吧?”
宋玉昭目不斜视,“你不忘他面前凑,他怎么会认出你?”
“校尉,话也不能这么讲,他可精着呢。”
“也就在你眼里精罢了,若真是个算无遗策的,你现在坟头草都得有一丈高了。”
沈佑一琢磨,好像是这个道理。
“那我们就这么走了?”沈佑瘪瘪嘴,“说好为我沈家翻案呢?如今不还是让我悄悄摸摸顶着逃犯的名声瞧瞧走了?”
“你还好意思说。”宋玉昭白了他一眼,不留情面道,“我看在你对我有用的份儿上让你藏身军中,已经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可你这些日子净给我帮倒忙便也罢了,还有脸提这个。”
“嘶。”
一阵寒风从耳畔呼啸而过,沈佑缩了缩脖子,假装自己没听见,心里一阵腹诽。
这些日子她可没少磋磨他,不是将他派去火头营搬一天的柴火,就是撵他去马厩喂一天的马,美名其曰亲自锻炼他,可他成日被耗在军营里,她又整日整日待在校场,等她晚上回了营,他却累得趴在床上动都懒得动一下,一天天连面都见不上。
而这样安排,自然是宋玉昭故意的。
都把茂平磋磨成那样了,难道还要给他留着劲来磋磨自己不成?
风角斥候说年前将有一场大雪,所以他们将提前几天结束征兵,眼下冒着风雪赶路,行军速度也不敢放得太慢。
雍州城被渐渐甩到身后,沈佑垂下头,不动声色缓了缓速度,待宋玉昭与他拉开一匹马的距离,他悄悄回头,隔着如盐如屑的白雪望了望身后的城池。
他并非第一次离开雍州,但他从未在这个角度回头看过雍州。
从前离开,无非是出城玩乐,偶尔替父亲办事,,或是躲父亲的打,再或者是像上一次他离开这里一样,仅仅是因为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和父亲吵架后赌气离家,但他从来没有回过头。
他知道雍州永远都在这里,沈府也在这里,从前他回来时,这里总会有人在等着他,他也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沈公子,没有什么会变。
可此去却大不一样了。
沈家蒙冤,父亲离世,沈府也被抄了,待来日他再回来,只有人人喊打的份。
可……他真的还有机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