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办公室。”伊拉拉了然。
课本和名单都在这里,平日哈德利女士就在此办公。
“我是唯一一个教成年女工的老师,学生也不过几个人,”哈德利女士回答,“不需要办公室。很少有女工来读书,大部分都是男性工人,或者她们的孩子。”
想也是如此了。
伦敦政府、各地的慈善组织对工人夜校有补贴的资助,但哪怕学费低廉,也并非所有工薪家庭能负担得起。
这个时代没有义务教育,如果有机会,自然要先送后代、或者家中男丁读书。
“所以,”伊拉拉侧了侧头,“夜校里并没有火柴厂的女工。”
哈德利女士苦笑几声。
她看起来三十岁左右,衣着还算干净,右手无名指有佩戴婚戒的痕迹,却没有戒指。在十九世纪离婚难如登天,一般而言,男人不佩戴戒指,八成是为了出轨;但女性不佩戴戒指,丈夫大概率已经死了。
伊拉拉迅速得出结论:家境不错的寡妇,因而有时间、也有闲钱出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知道火柴工的女工工资多少?一周只有四先令,却要工作十四个小时,”哈德利女士摇了摇头,“连面包都买不起,哪里来的时间和金钱读书识字?”
说着,她的表情变得严肃。
“该说说你的来意了,福尔摩斯小姐,你为什么觉得我与火柴厂的女工有关?”哈德利女士问。
伊拉拉忍俊不禁:“你都说了有记者找上门,可见也不是什么秘密。我甚至知道,火柴厂的女工们因为不堪待遇,准备罢工。”
哈德利女士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伊拉拉:“街头小偷打听到的。”
哈德利女士抿紧嘴唇。
如果连记者、街头小偷都知道,可见女工商议罢工的事情已不是秘密。
还没开始行动,就已经传出消息,这对女工们很是不利——如果监工或者经理听到风闻,抓几个人敲打警告一番,动摇了本就摇摆犹豫的人,计划就会很轻易地流产。
看夏洛蒂·哈德利女士的神情,伊拉拉就知道她也在担心罢工是否能成功。
确实不好办。
一周只有四先令都能招聘到整整一厂的女工,证明还有更多的妇女和儿童连四先令都赚不到。
万事糊口为先,待遇尊严,那都得是活下来才能考虑的事情。
如果哈德利女士还在担忧罢工能成与否,那就是所有人都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女士,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伊拉拉问,“传闻说火柴厂有疫病发生,究竟是什么病?”
“面部肿胀、下颌红肿,很多妇女的牙齿腐烂脱落,”哈德利女士蹙眉,“工厂聘请了牙医,医生只是说,是大部分火柴工年纪较大的原因。”
“但我想,年龄增长造成的牙齿脱落,可不会伴随着面部和喉咙腐烂,以及下巴畸形吧?”伊拉拉抓紧了手中的帽子。
哈德利女士很是吃惊:“你怎么知道的?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夜校的其他教师,我们凑钱为女工们请了其他外科医生,外科医生说也许是水源有毒。”
伊拉拉的心沉了下来。
“不是水源有毒,哈德利女士,”伊拉拉说,“也不是牙齿自然脱落。辉光火柴厂是否用的是白磷?”
“当然,现在有一部分工厂换成了红磷,但辉光火柴一直定价很低,所以没有更换原材料。”哈德利女士说。
“是白磷有毒,”伊拉拉开口,“对人而言是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