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沐本打算回家前去请教一下「不夜侯」的老板娘怎么洗掉茶叶里的涩意,但眼下提着食材,去了也是添乱,只好打道回府。
正午时,他终于磨蹭到了家门口,推门,脚步微微一顿。
庭院中的浅池和树木沐浴在阳光里,堂间无声,没有任何异常。
郁沐的心弦立即绷起,视线朝着连接着卧室的外廊落去。
庭院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极其细微,不易察觉,但逃不过郁沐的感知。
郁沐瞥了眼偏房顶部,是之前倏忽之战中被流矢撞断的房角,许久不注意,裂痕又扩大不少。
鹅卵石地面有几道突兀的空白,看起来像某种利器划过,搅乱了以前的排列方式。
郁沐确认了对方的入侵路线:先从房檐跳下,穿过庭院后进入卧室的,有趣的是,对方并未刻意掩盖痕迹,似乎不担忧被发觉。
郁沐跨过青石板,走到外廊,放下手里贵重的食材们,挽起袖子,打开了卧室门。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地血迹。
宛如凶杀案现场的血呈红梅状,洒满地面,出门前叠好的被褥此刻凌乱非常,整齐垒放的药箱被翻了出来,地板上散落各种瓶瓶罐罐。
一个黑发男人盘坐在被褥中央,他上衣半解,露出半边臂膀,腰胯处堆着大团染血的绷带,嘴里叼着一截洁白的棉纱,正笨拙地为自己包扎。
察觉到门开了,他沉默地抬起眼帘,与郁沐对视。
阳光照在他赤色的眼睛上,独特的瞳孔仿若燃烧着的火苗,自有一种锋锐的美感。
一片狼藉中,一把斑驳碎裂的长剑搁在一旁,剑身的裂口处泛着金光,如同流淌着的神血。
郁沐在不速之客脸上没看出任何情绪,有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像在和一只阴郁不快的黑色狸奴对视。
尤其是这个身材不错的黑色狸奴还只露半边眼睛。
就是对方大摇大摆闯进别人家的行径着实目中无人,十分可恶。
不速之客包扎的技术相当稚拙,他赤着的半边肩背除了相当漂亮的肌肉线条外,还烙刻着永不愈合的伤痕,乍一看令人胆战心惊。
努力了几次,在确认无法单手给右臂缠好绷带后,他低下头,将一卷全新的绷带扔给了郁沐,并伸出胳膊,全程没说一句话。
莫名其妙被使唤了的郁沐看了看对方扔在一旁的剑,思索给家里加装防盗门的可行性。
他不想家里变成通缉犯收容所,更不想开一家仙舟动物园。
他的工资只够两个人吃饭,再多,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察觉到郁沐迟迟没动,不速之客终于舍得开口了。
“帮我。”
瞧,这主人般理直气壮的命令口吻。
郁沐上下接抛纱布,思索片刻道:“你有钱付我出诊费吗?”
男人没回应,他像是在发呆,又或者单纯反应慢,直到郁沐叫他,才有一点反应。
“应星。”郁沐催促道。
这两个字像是某种启示,亦或拼凑一具支离破碎的身躯的音节,他眼里的火苗跃动了一下,宛如厄梦中浮出水面的一瞬喘息,很快又归于沉寂。
他看起来更沉默、不可捉摸了。
算了,和魔阴身患者计较什么呢,反正医药费什么的可以转移支付,郁沐想。
账记在云上五骁头上,只要某个持明多发放一些免费摸摸券来回馈他,抵作费用就好了。
他是很好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