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惧怕挨军棍,但真心感激这位顾娘子不计前嫌为自己求情,甚至于,她真的让镇北侯更改了心意。
要知道在镇北侯面前,从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待黎志走后,徐妙宜仔细观摩卫栩神色,见他敛去怒意,这才轻声开口:“郎君,不如让黎郎中先把药煎好了,再受罚吧。”
她想快点捱过去,多多歇息恢复体力,尽快养好身子。
事已至此,她竟然还惦记着一碗药,卫栩难得有几分兴趣,挑了挑唇角,“你不怕死吗?”
徐妙宜当然怕,拥着被衾点了点头。
卫栩道:“前几日在山崖上时,黎志让我砍断马鞭不要救你,你亲耳听到了,心中对他难道就没有一丝怨憎?他受罚,你难道不觉得高兴?”
徐妙宜摇头,“当时情况紧急,以郎君一己之力几乎不可能拉住我和马车,黎郎中身为郎君的下属,定当事事以您为先,若换做是我,设身处地,我也会劝您作出同样选择。”
“一码归一码,黎郎中今日并非有意为之,他受了罚,我也不会觉得高兴。”
这些都是真心话。
“顾窈。”卫栩看着她,“心软,只会害了你。”
“有勇有谋、果断决绝,这是郎君您要考虑的。”徐妙宜顿了顿,浅浅笑着,“而我一柔弱女子,有命活着便已经很知足了。”
烛火哔啵爆出一簇光焰,小娘子容色玉曜,眉眼温柔。
相处这么久,卫栩竟是第一次认真打量徐妙宜。
他又想起那夜山崖下,她用柔弱身骨撑着自己,傻乎乎割破手腕喂他喝血,以为这样就能够缓解他的不适。
哪怕在他因为隐月反噬晕死过去,她也做到了克服恐惧独自驭马穿过雪林,带他寻出一条生路,将他平安交给郭恒。
她看起来柔弱,骨子里极其坚韧,心思细腻聪慧,与初见时留给他的印象截然相反。
“今日先不必服药了。”
卫栩交代完这句,起身离开。
庭院里,关九郎正在行刑打军棍,郭恒在旁点数,黎志一声不吭。
卫栩走过去,众人停止行刑向他抱拳。
黎志咬着牙,“主上,属下今后绝不再犯。”
卫栩却道:“想个法子,让她别那么难受。”
他不能让徐妙宜死,她死了,一切前功尽弃。
这时他又想起孙大夫,孙大夫心软,也心细,定不会出这种错漏。
卫栩轻嗤,走了个孙大夫,来了个徐妙宜,偏偏都是心软的主。
……
一窗之隔,陆茯苓屏息凝神,仔细探听庭院里的动静。
她此行并非真的去青州探亲,而是替齐王出面游说青州刺史,周帝一日比一日病重,天下迟早大乱,与其让太子拉拢青州刺史,不如近水楼台先得月。
镇北侯知晓此事,而之所以带上她同行,一来是因为顾娘子昏迷未醒需人照顾,二来也是看在兵符的面子上。
那日太子派人在官道埋伏刺杀,齐王虽早有准备,可不知怎的,居然想请镇北侯替自己趟浑水,以刺探镇北侯与卫家割席的决心。
她数次劝谏,齐王却一意孤行,终是翻车闯了祸,连累镇北侯与顾娘子一同坠崖。
她陪着齐王前往驿馆向镇北侯请罪,不知两人在房间里说了什么,总之齐王出来时脸色很难看。
那天夜里齐王发了疯似的折腾她,他告诉她,为安抚镇北侯,自己被迫交出定州军的兵符,从今以后这八万兵马便归卫栩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