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束想了想,吐出两个字:“马阀。”
明新微就笑起来,踮脚凑到杨束耳下边道:“这是你自己造的词吗?”
杨束觉得脖子麻了一下,抬手便扣住了自投罗网的某人。
“喂——”明新微眼睛一花,被人带上了马,忍不住惊叫一声,随后马儿狂奔起来,她在风中喊道:“干嘛跑这么快!”
“等等——等等——我们还有两匹马呢!”
她艰难够着脖子回头看,看到两匹马都颠颠地跟在后面,才靠回人肉靠垫上,长出一口气,闭起眼睛,随着奔马的起伏,问道:“你也觉着这塔吉力有问题吧?”
她竖起一根手指:“其一,他一听是黎州来的商人,就立马亲自迎接,但开口竟不问买多少马,反而问什么是何人介绍,怪!”
“其二,有人千里迢迢来到域外,想和他做长久的生意,他不给个底价就罢了,竟然给了个不便在蜀中出手的价格,这说明什么?”
无人回答,只有马蹄达达。
明新微自问自答道:“说明他有恃无恐,有长期稳定的渠道可以卖马,并不愁马卖不出去,但没人会嫌弃钱烫手,多卖一些自然也可以,但这人最好不要卖在蜀中,免得和他已有的盟友起冲突。你说我分析的有没有道理?”
她往后轻轻击肘:“哎,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
“听了。”
“我不信,那你说我刚才说了什么?”
“茶马走私,官商勾结。”杨束道,“我走的就是去黎州的路。”
她接下来确实打算去黎州探查一二,可见他早已明白她心中所想。
她喟叹道:“诺力,你虽然话少,但我有时候觉得,你像我肚子里的蛔虫唉。”
诺力,就是刚才杨束胡乱给自己编的蛮语名字。
杨束噎了一下,直言道:“我不要当。”
“比喻!就是比喻你懂不懂?”明新微抗议道。
但是当杨束带她路过一个野温泉时,她一时分不清,她这个比喻,是不太贴切,还是太过贴切。
“这眼温泉还在。”
杨束看上去对自己的记忆很满意,他六年前替莫行复开辟商路时,偶然发现过这眼野温泉,还曾享用过,印象颇深,如今凭着感觉走过来,居然能故地重游。
“不是一直念叨吗?”杨束带着几分献宝的神气道,“找到了。”
“啊?”
这一路风餐露宿,洗漱都是用溪水泉水,刚开始明新微不习惯,也曾抱怨几句,说若有温泉就好了,没想到还真有!
不知又想到什么,她忽然迟疑道:“这个,光天化日,也不太好吧?”
两人赶路时一起在溪水泉水边洗漱,和一起泡野温泉,感觉还是有些不同。
杨束有些疑惑的转过头来,可是这一路用溪水洗漱,不也是光天化日吗?也不对,是星夜月夜。
他想了想:“带的油布宽大,可以围上一圈。”
明新微这一路同食同宿得表现得颇为豪放,杨束没看明白她忽然在害羞什么,只是埋头干活,将四周的树枝修剪一番,再将带来的油布绕在树干上。这卷油布是搭在篷顶上避雨的,因留了破损消耗的富余,所以尤其长,泉眼也不算大,小小一汪,因而勉强能圈住大半。
这等荒野之地其实根本没人来,就算有人来,杨束也能提前听得脚步呼吸声,但他挂好油布后,还是检查巡视一圈,道:“看不见里面的。”
“嗯。”
“去吧,我在外面守着。”
明新微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在包袱里找出换洗的衣物,所以不是一起吗?
两人一路行来,溪边洗面濯足时,都是一起的,毕竟域外荒野之地,为避免虫蛇意外,也无可厚非。
她手上收拾衣物的动作越发慢了,余光瞥见杨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知道他一路上都想找机会问自己迷提觳觫多的事。
当初她在蛊王楼给出的理由确实很敷衍,毕竟当时店里乱糟糟的,也不是说话的场合,但后来一路追到噶云马场,对着阿力古一番逼问,只要不瞎,都应该能看出她对此物的上心的程度,怎么也不太像是要买一个书上看来的新奇之物的样子。
但他为什么不直接问呢?
实际上她发现杨束对她很克制,也几乎没有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