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乙有些意外,顿了顿道:“那水栏屋确是还没想好怎么办,我知晓娘子意思,等阿洺回来,我和他商量看看。”
他和钟洺曾经想把水栏屋也改成酱坊的一部分,但细想过后,觉得还是石屋最合适,虽要走那上山一段路,可不必像水栏屋那样在木梯上爬上爬下,要知和做酱有关的家伙事都不轻巧。
且石磨又沉又大,定是搬不动,两边离得远,做起来也不方便。
这心思歇了,加上别的事忙,就暂把屋子如何处置搁下了,现在看来,要是往外赁,那赁给倪五妹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此便好,我回去等消息。”
知道苏乙还要照顾孩子,她不多坐,走前看了眼小长乐,并留下带来的一罐子拌鱼皮。
“这是我之前走艇子去河口那边,从那处水上人手里买的鲮鱼皮,回来自己做的,也不知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能吃的海鱼皮都偏厚,做拌鱼皮不及河鱼爽口,这道菜他们不常吃,但河边的渔家餐桌上常见。
苏乙自问没这手艺,得了倪五妹所赠,很是喜欢,好生道了谢。
把人送到院门口,他让钟涵给荷姐儿挑一个熟李子带走,荷姐儿则还给钟涵一只花环,钟涵当即很给面子的戴在了头上。
等这刚结成不久的母女二人离开,钟涵回到屋里,瞧着还有些忧心忡忡。
他趴在长乐的小床边,托着下巴道:“嫂嫂,养母女真的能如亲生母女那样亲近么?”
苏乙默了一瞬,同他道:“血亲里尚有那双亲不慈儿孙不孝的,那养亲里为何不能有真心相待的?”
钟涵抿着嘴巴,点点头,“好像是这个道。”
然后他抬起头,看了看苏乙,然后走过去抱了下自己的嫂嫂。
小哥儿什么也没说,苏乙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
“你说倪娘子想赁咱家的水栏屋?”
钟洺忙了一天,天快黑了才进家门,坐在饭桌前配着拌鱼皮先往嘴里扒了两大口饭。
苏乙给他盛鱼丸汤,今天的鱼丸用的是鲅鱼肉,汤里还放了些青苋菜。
“是这么说的,我想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久无人住,没了人气,朽得就快,赁出去也不错。”
钟洺连吃三个鱼丸,鲜得舌头打颤,下锅之前怕是丢在桌上都能弹起来,就是这么筋道。
“之前二姑也说,等她家的水栏屋日后空出来,也赁出去收租子,倪娘子是爱干净的,赁给她咱们也放心。”
桌子底下,多多和满满脑袋挨着脑袋吃碗里的鱼丸,它们两个的丸子是清水煮的,没有放盐,太过味美,吃得多多哼哼叫。
“多多,你又在小猪叫。”
钟涵低头往桌子底看一眼,无奈地摇摇头,他在乡里牲口行听到过猪哼哼,那之后才知道每次多多吃到好吃的,发出的怪声和什么最像。
别人家的雀猫都矫健,他家的不知为何,肚子快大得和揣了崽的母猫一样,趴在那里像只胖海参。
钟洺和苏乙也跟着看了两眼,笑了半晌。
一顿饭吃完前,水栏屋的赁金也定下了,一个月只收一两银,算是他们当族中长辈的,给荷姐儿尽的一份心意。
倪五妹得了回信,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年的赁金,整十二两,付给钟洺夫夫二人。
屋里还剩一张之前留下的竹床,是小仔睡的,搬过来用不上,便暂且留在那处,这下正好让小荷姐儿用,倪五妹自己去乡里又置办了一张,添一二家具,没几日就正式搬了进去。
白水澳里正,也就是倪家老族长,对她绕这一圈所图之事其实是心知肚明,奈何她收养孤女,行的是善事,自己这个当里正的不仅不能责骂,反而还该嘉许。
那水田又是记在那钟家收养来的孩子名下,挑不出错,族中有人不忿,想要寻倪家两兄弟的不痛快,也都被顶了回来。
“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一个个的,胳膊肘都拐到天边去了,哪个还当自己是姓倪的?”
老里正横挑鼻子竖挑眼,除却倪五妹,他们族中还有几个钟家的媳妇或是夫郎,也一概都把娘家人的说法当耳旁风,欢天喜地地跟着夫家去千顷沙种田去了。
就说眼前的捕蛰季,钟氏一族明显懈怠,每日出船的数量都比往年要少,尤其钟洺那小子,瞧着是彻底不靠着渔汛吃饭了。
“明明是水上人,却都忘了本,海娘娘早晚要罚他们!不把心思放在海上水里,我且等着他们在种地上栽了跟头,灰溜溜地回来。”
他裹着怨气,隔几日就撑船去千顷沙附近,在远些的地方冷眼瞧,想看大雨会不会把水田淹没,龙气会不会把稻苗卷走,又或者是被虫啃净。
可惜左等右等,却是眼睁睁看着那青色的稻苗上抽出稻穗,成熟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