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有心善的女子发出惊叫:“你们在做什么!她还只是个孩子!!”
观望着的人群也随之紧张起来,有人劝道:“姑娘,快别说了,先道个歉……”
但阿丽塔只是稳了稳身子,忍着疼痛,再次艰难地捧起话筒——
“有人能证明,他是罪人……是个骗子!”
这是方才拜耳特意亲自来告诉自己的,这个消息来得非常及时,也坚定了她要站在这里说出真相的决心。
“嘭!”又一声,阿丽塔的胸口中弹,这一回她没能扛住,“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好半天没能动弹一下。
少女凄惨的模样让人根本没法怪罪她的出言不逊,楼下有牧师惊慌地为她祈祷着:“别打了!别打了!我的机械之心啊!!”
但很快,那蜷缩在地上的少女,又一次伸出手来:“为什么……从来没有人传回过消息……也从没有人回来……?”
傻啊,说了多少遍,因为他们飞成了神,要跟凡人划清界限,因为机械之心上处处都是机密,自然不能随意和凡人的世界联络……
人们在心底反驳着,却没有一个人忍心说出口——眼前这个孩子,真的太惨、太惨了。
阿丽塔半跪在话筒边,剧痛让她连呼吸都十分艰难,可为了让所有人都听清她的话,哪怕已经血流了一地,她的声音却依旧清脆、坚定,一字一句都如此的清晰可辨。
“为什么……所有被选中的……都是患有疾病的病人……?”
这倒是一个意外的问题,人们面面相觑,似乎从没有发现过这个现象,更没人知道该怎么去反驳。
人群之中,本就情绪几近崩溃的雪茸听到这句话,眼球都愤怒地爆出了血丝。
这个信息,阿丽塔本不应该知道的。
斯凯立顿孤儿院里孩子们的遭遇,让他第一次怀疑起了“疾病”与“被选中”之间的关系,很快他便从他的经历反证了这个事实——
当初自己在教堂被选中时,正值心脏病发作,发病的一瞬间,本来都已经掠过自己的猎犬又折返回来,重新选中了自己。而当时同样被选中的莱安,因为恐高发作,面色也是肉眼可见的难看。
再回想当时,其余被选中的人,有缺胳膊断腿的,有瞎了眼的,甚至还有生病抱在手里的婴孩……所有被选中的,无一例外都是有伤残或是疾病的人。
这段时间,为了强迫拜耳派兵营救阿丽塔,雪茸把这个推断作为交换条件告诉了对方,对方也立刻派人去调查核实。
结果和他猜测的惊人一致,教会所谓的选中名单,和街道诊所的就诊记录有大量重合,而所其余人经过排查,也都患有较为严重的不可治愈疾病。
现在这条结论从阿丽塔的嘴里说了出来,告诉了所有的人听。雪茸知道,这都是拜耳那混帐告诉的她,阿丽塔眼下的所作所为,都是他怂恿的!阿丽塔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他用来搞垮教会的一枚棋子!
露台之上,阿丽塔的血流了一地,疼痛让她的意志力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可纵然如此,她也丝毫不后悔说出这些。
实际上,从拜耳在教堂门口堵住她、告诉她关于教皇和疾病的事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人是想狠狠利用自己了。
但她并无所谓,与其说她是心甘情愿被利用的,不如说这本就是她的目的——她想要搞清楚真相,想叫那些蒙在鼓里的人清醒过来,倘若能让真相传播出去,她自己怎样都无所谓。
此时此刻,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敲碎了,血也好像快流干了,神志开始飘忽涣散,眼前的世界开始不受控制地游离了起来。
阿丽塔侧过身,恍惚间,面前似乎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台阶。那台阶直通向天上,遥遥地指着机械之心,但她知道,台阶的尽头不是天堂,而是处死她的刑场。
耳畔是人们忽远忽近的呼喊声,阿丽塔恍惚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正被刽子手捆住双手,一步步送上台阶。
阿丽塔认识这个女人,她是历史课本上学过的“圣女贞德”。她是声称得到了“上主的启示”,屡次带兵突破重围、收复失地、立下累累战功的英勇的女战士,最终却被敌人俘获,以异端和女巫罪判处火刑。
贞德被捆在了火刑柱上,胸口环抱着一只木棍制成的十字架,阿丽塔看得清楚,她的表情中没有一丝后悔,此时此刻的自己亦是如此。
阿丽塔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话筒在何处,只是又一次坚定地、脆亮地喊道:
“为什么……我只是问这些问题……就要逮捕我、囚禁我、杀死我?!”
“哗”的一声,烈火如猛兽般卷起,从圣女的脚尖、吞向她的全身。
“耶稣、耶稣、耶稣……!!”烈火之中,贞德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她的神明。
而烈火之外,阿丽塔竭尽力气,坚定地宣布——“我不信神明!!”
“嘭!”一声脆响。
贞德脚下的干柴爆裂,将她彻底殆尽,而冲上露台的火枪,对准了阿丽塔的心脏,扣下扳机。
她们高呼——
“上帝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