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内心有着再百转千回煎熬的心情,这里依旧算得上平静,只是有一根弦紧紧绷在所有人的脑子里,根本触碰不得。
自从赶到医院,谢琬琰便坐立不安,站起来倚在柱子的旁边。
只有走近,才会发现,她的身体正轻微却不止地在颤抖着,仿佛无法停下一般。
心里咚咚如鼓,一下一下,敲得极重,却又极缓。
思绪像上了老旧发条一般,一会儿快速地转动,一会儿又滑不过来。
真到了这种时候,便不知道是祈求上帝更有用,还是什么都不想,才能避免招至噩耗。
她抚住脸,有些手足无措地在原地转了半圈,蹲下,整个人像是在海上浮沉着,所有的感官都变得敏感无比。
耷拉着的眼皮,随意摆放的目光,一直到视线里出现闻砚初的身影。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然后在谢琬琰面前停了下来,也蹲了下来,伸手握住她的小臂。
独属于男人的气息猛地朝她扑了过来,将她席卷,手上的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却又在极度无助的情况下,很快被解读成了某种可以依赖的力量。
谢琬琰反过来捉住闻砚初的手,两只手没抓对地方,拇指卡进闻砚初中指与无名指的指缝间,只能虚握住他的半个手掌。
“没事的……会没事的。”
她蠕动着嘴唇,嘴里重复着这句话,自己说给自己听。
闻砚初望着谢琬琰的眼睛,从她的神情中很快判断出现在的情况。
他没动,任她握住自己的手,另一只手在她肩上极轻地拍了拍,也说,
“会没事的。”
蹲在地上躲避现实的人,却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话,上下两瓣唇些微地颤着,一声呜咽之后,无助地止住了声音,转而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咬紧牙关,才能不哭出声来。
心仿佛被一根钢针从头贯穿到了尾,又在里面绞了绞。
闻砚初粗重地吐出一声呼吸,伸手扶住她的腋窝,将人从地上半抱了起来,几近霸道地将不怎么站得住的人拥进怀里。
她杂乱的心跳与他沉稳的心跳应和在了一起,两颗心紧紧贴在一处,她的泪水将他的毛衣洇湿,连带着他满腔的热血。
他从来都不知道,她是会这样痛苦地哭泣的。
伸出手指,在她乌黑的发件抚摸着,如同哄孩子一般。
闻砚初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来得竟是这样的迟。
或许,六年前她外婆动手术的那一天,那个尚且青涩的谢琬琰,也是这样无助地彷徨在手术室的外面。
可那个时候,他又在哪里呢?
闻砚初有些煎熬地闭上双眼,将怀中的女人抱得更紧,紧得要嵌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只有最极端的亲密,才能缓解此刻两人心中挥之不走的阵阵钝痛。
“许芳家属在哪里?”
终于,如同宣判一般的那扇门打开来,两个护士将一张病床从里面推了出来。
直到此刻,她紧绷的神经才得以稍稍松懈下来。
谢琬琰连忙推开了闻砚初,顾不得踉跄,转身冲到病床旁边,坐在另一边的护工和刘姐也跑上前去,搭了把手,一齐将许芳的病床给推回了住院部。
说是一起推,其实根本不需要谢琬琰使什么力气,几乎都是两个护士驾轻就熟地在操作。
坐上电梯,穿过走廊,回到病房,原本安静得没有一丝生气的病房骤然被填满。
许芳还没有醒,谢琬琰伸出手虚拦住准备离开的两名护士,很快又收回,连忙问道:
“请问……我外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我们也不清楚,你得去问主治医生。”
语罢,两个人很快就离开了病房,留下她自己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地捏了捏衣角。
耳边,兀自静了,竟再也没有方才那些兵荒马乱的声音。
意识也在,缓慢而全面地回笼。
忙活了好半天,她都将闻砚初这么个大活人给忘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