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掰断一截。
啪!又掰断一截。
这是在干嘛,这是栾枝在掰豆角。
夏末是豆角大丰收的季节,也是雨水多多的季节。
今天天阴了一整天,过了晌午依旧是黑云低垂,还不时有阵闷雷,栾枝就没去出摊儿。直到傍晚,闷了一天的雨才下下来,哗啦啦下了个一刻钟的阵雨,地皮刚刚湿透,转瞬天就放晴了。
栾枝此刻正坐在巷口,淹没在一群豆角中。本是闲来无事来听众人聊天,谁知家家户户点的豆角都熟了,俱都摘了一把拿来巷口边闲话边摘,看栾枝空着手,这个给一把,那个给一掐,转瞬把她怀里堆满了。这下可好,晚上怕是一整条巷子都得吃豆角面条。
“何嫂子,你家阿豆昨日怎么哭得这么厉害,你男人又打孩子啦?”好事儿的婆娘打听家长里短。
“哎!阿豆没能背出来书,被鲁先生教训了一顿,手都给打肿了,他爹下工回来,听他不好好念书,拍了他两下屁股,我婆婆心疼孩子,拦着呢。”何嫂子也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家里的事情直接往外秃噜。
旁边的花嫂子捋了捋豆角,摇头说道,“是东塘的鲁先生吧,他管得可严了,听说背书磕巴一下就得挨上几个手板,你咋想的,把阿豆送去他那儿!”
“啧!孩他爹给找的学堂,就是听说这鲁先生管得严,特意送去的呢,谁想到能隔三差五就挨顿打!”何嫂子叹了口气,也有些心疼儿子。
“要说教得好,还得是城西金鳞桥的吕先生,我表姨家的小子就送去他那儿,原来那个淘气劲儿,招猫逗狗的,前些日子我见了,竟是坐得住能写上两页大字了,我表姨乐得要提了礼去谢那吕先生呢!”穿围裙的婆娘在一旁插嘴。
“哎?是不是那个跛了脚的吕先生?”旁边有人问道。
穿围裙的婆娘立刻反驳,“那吕先生虽说跛了一条腿,但学问是实打实的,脾气也好,有耐性,从不打骂孩子,不像那东塘的鲁先生,听说都把小娃的手掌敲肿了,听说那娃儿连做梦都发癔症呢。”
何嫂子听见别人说她儿子的先生,有些不悦,“严师才能出高徒,打两下咋了,谁小时候没被板子打过!……”
栾枝在一旁默默听着,心中有了成算。
如今小摊儿火过一阵,客流已经稳定下来了,每日都有不少的进项,再加上有阿皎在摊子上帮忙,栾枝就起了将棠花送去学堂的心思。小孩子不能天天跟她在摊子后跑,还是要接受教育,提升下文化水平的。
栾枝扭头看了一圈,花嫂子不知道何时走了,她只好去问旁边的大娘,把孩子送去学堂该送哪些拜师礼。
第二日栾枝提了一大兜子礼物并两屉馄饨,就领着棠花出门了。
寻到地方,敲开门,栾枝不禁感叹这个世界还真是小,这吕先生就是栾枝姐俩看过热闹的,被两个吵架的婆娘一肘子顶到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的那个!
吕回舟显然没认出来她来,把她们迎了进去。
在外头坐着等了一会儿,喝了两盏茶,吕回舟方才领着棠花从后堂转出来,手里拿着一份试卷,“听你说谢棠花没有上过学堂,我本想把她编入甲班的,不过考教一番之后,基础竟还不错,加紧追一追,应该可以赶上乙班的进度。”
“谢棠花会背大半千字文了,家里可还有些别的书?”吕回舟问道。
见栾枝摇了摇头,他提笔列了几个书名,“我这里的孩子,四书五经、律法、算经都要学,这些是要备下的书,你是自己去买还是直接从我这里拿?”
栾枝理解,这不就是书本费吗!必要的教育投资。
直接交了半年的束脩七百文并一两银子的书本费,栾枝的钱包瘪下去一大块。
不管在什么时代,教育都很费钱啊!
临走前,栾枝回头拍了拍棠花的肩膀,“第一天上学,大大方方的嗷!”
棠花拍拍胸口,摆摆手示意她走,一脸我办事你放心。
出了学堂的大门,栾枝一步三回头,自己这老母亲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这边棠花却是抱着一摞书,一脸兴奋被吕回舟引进了课室。乙班的课室里摆着横竖四乘四的桌子,都坐满了棠花年纪大小的孩子,只靠墙的最后一个位置是空的。
课室里有个胡子花白的老先生正在上课,这是吕回舟聘来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