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波碎金,龙船划开薄冰未尽的运河。元平都跪在青玉案前,额角贴着织金地毯。
"启禀陛下,三日前,臣在码头截住公主鸾驾。"
他喉结滚动,玄色蟒袍下肩胛紧绷如弓,"微臣未考虑周全,特来请罪。二位公主眼下正于这乡野坊间筹备陛下贺礼……"
鎏金狻猊炉吐出沉香,皇帝摩挲着翡翠扳指。
案头奏折被河风掀开朱批——那抹"斩"字红得刺目。
“平都啊,”他忽然站起身,面向开阔河面,“你这身蟒袍,倒是比战甲更合身。”
元平都猛然抬头。
春阳斜穿雕花窗,将他眉眼镀成暖金色,偏那瞳仁黑得瘆人。
“不过,庭上无人,都是些不堪大用的庸才。开春,北狄骑兵要往草原深处修养去了……”
玉扳指咔哒磕在案上,“兵符还在你枕下吧?”
船身轻晃,泼翻的碧螺春在奏折洇开血痕。
元平都似乎望见钟长嘉的名字浸在茶渍里——像极了她在大雨里向自己下跪里的模样。
"臣明日便启程诛杀流寇,只是……"
他重重叩首,玉冠触地铮然作响,尾音消融在河风里,混着远处画舫飘来的《折柳曲》。
皇帝忽然爽朗大笑:“哈哈,急甚?不日便是万寿节,你可采买完毕?”
“这江南,可有个有本事的钟家。你可去她们铺子了?”
元平都背脊笔直如剑,甲板霜化之水倒入锦毯却已浸透膝头。
“回陛下,公主目前正歇在钟家……”
皇帝站到元平都身边,倾身扶起他,眼神里却冷冷反射着日光:“这寿礼,还真是叫朕期待上了……”
"传公主寿媖,公主寿宁——"
龙船甲板落满杏花,钟长嘉捧着鎏金妆奁跪在御前,粗糙带血的牡丹图下暗藏钟家百座绸庄地契。
“父皇万寿。”寿媖站在一边,娇娇地转着满是针孔的手,“儿臣向这江南的绣娘半路修习的女红,可叫儿臣流了好多血。”
“哦,哪里来的绣娘敢叫我儿流血?通通杖杀罢。”
166突然开始急剧报警。
〈检测对象:寿宁〉
〈心情:-77%〉
〈情绪说明:恐慌。恐慌。恐慌。恐慌。恐慌。〉
〈今天死的是她们,明天就是我们。〉
〈恐慌。恐慌。恐慌。〉
恐慌的人面色如常,轻声咳嗽,调笑道:“可不行,那些绣娘求着跪着要寿媖这个笨死的收手——她却不肯,说些什么她的所有都是父皇给的,流点血算什么。这一片拳拳赤子心,怎么能叫别人替寿媖流血?”
钟长嘉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一眼皇帝。
不过他的大笑在宽敞的龙船正殿里略有回响。
也只有他的声音略有回响。
尾指发抖,清冽的春风吹得钟长嘉勾着的脖颈疼——太脆弱了,跪着的弧度太脆弱了。
“呈上来吧。”
侍在一旁的大太监用银刀挑开绣品夹层,寒光闪过钟长嘉低垂的脖颈。
她依旧不敢抬头。
终于,皇帝伸出手,轻轻揭开妆奁的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