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我的衣袖,神情倦冷,眸光晦暗,脸色也有些苍白:“我真的病了,不是装的。”
“哀家没说你在装,”我皱眉道,“现下虽然白天天气暖了,但夜里还是很凉,你去哪里坐着不好,为什么非要到湖中央去?”
他沉思半晌,抬头乖巧地回答道:“有很多烦心事,想吹吹风,冷静冷静。”
我愣了愣:“是朝堂上的事吗?言官骂你了,还是那些权臣逼你了?”说到这里竟有些忿忿,“他们就是看我儿帝业方继,根基不稳,所以才欺负我儿。”
“朕不是……”
“别担心,”我怜悯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昨日哀家替你注意到家世了,赵太傅的孙女,卫将军的妹妹,杨丞相的女儿,哀家都给你招进来了,选妃很成功呢。”
他似乎很失望,凉飕飕地看了我一眼,什么感谢的话也没说,又直挺挺地躺回了床上,望着房梁,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哂笑。
我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腰,小意地提醒他:“别失望呀,母后还没说完,只有这三个人是顾及到家世的,其他十八个都是看脸蛋和身材挑的呢,你一点也不亏的。”
他腾的一下坐起来,瞪大了眼珠子看我,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你给朕选了……二十一个?!”
我懵了懵,心提到嗓子眼儿:“……不够?”
这就叫我疑惑了:“他身子骨不是挺硬朗的吗,怎么这个季节也会染上风寒?”
“前天夜里陛下心情不好,去湖心亭坐到天亮,被湖风吹着了。”
我停下脚步,怔怔抬眸:“哪个湖心亭?”
苏得意正要回答,却不知为何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含糊道:“宫里好几座湖心亭,老奴也不太清楚陛下去的是哪一个,他没带人过去,到了清晨也是自己回来的。陛下不讲,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好问。”
我知道苏得意不想说,我自己也不是很想知道关于湖心亭的任何事情,就摆手跟他一块逃避道:“行吧。”
又来到姜初照的成安殿,我照例有些忐忑,尤其是到了他的床边,更有如临深渊之感。我再次告诉自己这儿的东西能不碰就不碰,能站着就不要坐着。
就这么居高临下地注视了一会儿这条傻狗,发现他哪怕是睡着却依然紧皱着眉头,似是还沉浸在噩梦里。眼风扫过他床边雕花方几上的汤药,不由惊讶:“怎么还是满的,这是一点也没喝?”
苏得意满脸愁容,不知如何回答,求助地看向林果儿,果儿便上前替他回道:“禀太后,陛下说不想吃药。”
“为什么不吃?”我越来越觉得他脾气古怪,二十岁了竟然还耍小性子,“不吃怎么能好?”
林果儿小心翼翼地看我,声音也压低了许多,像是怕我生气:“陛下说……”
见她久不往下讲,我就安抚道:“他说什么,你尽管讲,哀家不生气。”
她就凑近了一些,斟酌着开口:“陛下好像吃醋了呢。”
我愕然:“啥?”
“昨夜里陛下盼着太后过来,可太后选了一天美人实在辛苦,回去就睡了。陛下没等来太后,于是很难过,说太后只想着儿媳们,从来不想儿子。”
“哀家选妃也是为了他好,他这厢吃哪门子醋,”我想踹他一脚,可看到他躺在床上这可怜样儿就不忍心了,委屈地辩解道,“哀家怎么没想他,不是还让苏公公把小狗点心给他带回来了吗。”
苏得意赶紧把方几上的点心盒子打开,神情比自证清白还要认真:“太后明鉴,陛下一口也没吃。”
我又困惑了:“为什么不吃?”
林果儿就说:“陛下很伤心,他说太后少时,即便是给街头傻狗喂东西都是用手捧着,现下到了自己儿子这儿,就让别人送过来。陛下觉得太后对他不上心呢。”
我被这话气得牙痒。
这龟儿子怎么这般难伺候,这后娘怎么这般难当。
唯有他把自己和傻狗做比照,让哀家有些许慰藉,并想称赞他目光精准,见解独到。
“陛下到了丑时才睡下,就是在等太后过来,”苏得意说到这里都快哭了,“奴婢们都劝他早点休息,但是他就坐在门口等。”
我有些茫然。
听到这话,脑海里好像真的浮现出他坐在门口等我过来的场景,场景里的他瞧上去好像真的有些孤单。
“陛下临歇息前,还嘱咐林果儿,让她早点回去侍奉太后。陛下说太后喜欢果儿,看到她心情会好。”
苏得意说着,果儿便在旁边跟着点头:“苏公公说的没错,陛下很是惦记太后呢,怕别人照顾不好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