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心中有一个猜测,但不能宣之于口,她需要更多的线索。
越走越远,周围混沌愈重,林然莫名有些不安,她把元景烁放下来让他搭着她肩膀,空出一只手握住风竹剑,随时做好出手的准备。
这时,她感觉扶着的元景烁全身突然颤了颤。
“景烁。”
林然:“你醒了吗?我们正在去你家的路上,你看我走得对嘛?”
元景烁没有说话,他垂着头,披散的头发遮住脸,林然甚至听不到他的呼吸,却能清晰感觉他不住地轻颤。
“怎么了?是伤势又重了?”
林然停下来转头要去看他:“来我看看——”
“林然。”
元景烁突然沙哑开口:“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我没有家了。”
林然呆了呆。
她脑中一瞬间闪过很多很多的可能,震惊望着元景烁,慢慢的,眼神转为无言的哑然。
元景烁没有看她,像是自言自语地低低:“那只是个梦,对吗?”
是梦吗?
如果他真觉得只是个梦,还会特意说出来想要她的认同吗。
林然心头沉重,不知道说什么,只沉默扶着他一步步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走到小径的尽头,他们身上亮出金光,穿过一重金色的结界。
林然看见了一个僻静质朴的村落,还有血。
很多很多的血,晕染开冰冷的暗红,许多张面孔,男人女人,老人抱着孙孙,丈夫抱着妻女,他们的尸体仿佛一瞬被时间凝固静静倒在地上。
他们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狰狞的伤口,还维持着生前逃跑的姿势,可以想见他们是怎么在摧枯拉朽的追杀中接二连三倒下…
这应该是一场残酷又普通的屠杀。
但林然看着他们的面孔,却发现他们脸上没有死前该有的绝望、怨恨和恐惧,有悲伤、痛苦,但更有种近乎释然的安详。
那种安详,就像早早就准备好了,等待着这一天。
林然看向元景烁,元景烁凝望着前方,眼底空空落落,没有焦距。
他的手臂从她肩膀放下来,林然没有强求,看着他慢慢地往前走。
他身体虚弱,步子踉跄,每一步的脚印都渗着血,走得慢,却从未停。
元景烁走过的地方,凝固的时间重新流淌,尸体和鲜血仿佛被风吹散的黄沙,一寸寸湮为尘埃。
元景烁没有回头、甚至没有转头去看,他就慢慢地走,那些飞沙吹在他身上,林然跟在后面,恍惚看着那黄沙把他塑成一座金色的雕像。
她看着他推开尽头的一座朴素的木门,迎着光,一个苍老的老者拄着拐杖跪坐在中间的垫子,他一身肃穆的正袍,双目睁大,松弛苍老的眼皮尤自撑起,至死仍炯炯期待凝望着门口,余霞照亮他身后满屋的牌位。
元景烁怔怔看着他,半响,累极了似的慢慢坐在他前面,捂着脸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