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所耗人力物力,又该如何来补足?莫不是要让兵马司派遣军士?”
他话音未落,另一名工司官员已急急抢道:“周大人或许不知,此一时,彼一时也。下官已经核算过,若以二境三境修行者施展‘丈地术’,配合工司新制的千钧规,陇西三郡七十万亩荒田,月余便可厘清。”
“不错,‘丈地术’正是那信中所载的法门之一。”
杜衡抚掌而笑,似是成竹在胸:“此外,还有一门‘夯土术’,亦极值得称道,无论是修路筑堤,兴建水利,还是营造屋舍、宫室,都能大大节省民力与工时。”
“光以道路养护一项计数,仅潼关至长洛段官道,每年维护费用,便至少可省十二万金!”
“十二万金?这很多吗?”周延年侧头瞥了李牧之一眼,继续开口道:“莫忘了,当年修造这条驰道,耗费何止千万金!更何况,此等邪门歪道,焉知没有后患?万一那道路突然塌陷,又该如何?”
烛火突然爆出个灯花,元武抬手截住飞溅的火星,那点橘红在他掌心凝成只振翅的朱雀:“墨师怎么看?”
一直闭目养神的墨守城缓缓睁眼,殿中争执声立即戛然而止。
老人抚着雪白长须,目光落在御案密信某处:“老臣好奇这第七条——‘修行民用化’,建议在各地设道院传授基础吐纳术,陛下以为如何?”
元武指尖朱雀忽然展翅,绕着殿梁飞了半圈,洒落的火星在谏议大夫肩头烫出个焦痕,那大臣咬牙不敢呼痛,听得帝王沉声道:
“诸位应当知晓,逆贼在散给百姓的纸片里,夹了门改良版《小周天导引术》。”
满殿文武疑惑不解,只是一门再寻常不过的修行功诀,连那些不入流的修行地都看不上眼的东西,又有什么好提的?
难不成,陛下因长期闭关修炼,竟生出了“何不食肉糜”之感,觉得那些甚至都不怎么识字的平民百姓,也能靠这个踏上修行路了?
还是,觉得逆贼是在故意羞辱朝廷,以这般粗浅的法门来讥讽大秦无人?
“看来,诸位还是缺了那一份眼力见识。”
元武似笑非笑地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定格在平日里只是在角楼上观景、很罕见入宫议事的墨守城身上:“墨师应该明白朕的意思吧?”
“看似粗浅,实则精巧无方,价值不可估量!”
墨守城深深吸了口气,感慨着道:“因为,若是这门名为‘养生练体诀’的功法,即便是毫无资质的普通人,也有可能修炼出气感,踏入修行门槛。”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修出气感,跟寻常的强身健体、修习兵刃技艺,可不是同一层级的概念。
前者意味着有资格成为真正的修行者,若是花上足够的时间慢慢打磨,最差也是个二境巅峰,而后者,却仅仅是凡俗江湖中的武夫而已。
“这……这怎么可能?!”
周延年失声道:“就算是出身富贵,天赋不错的适龄童,自幼用良药洗伐,尽心调教,且父母中有一人是修行者,也未必能十拿九稳踏入修行之路,那些泥腿子又怎么可能做到?”
纵然以他旧权贵门阀的出身,在过去长陵尚未变法,家中势力鼎盛之时,若统计整个周家的全部支脉分家,亦有不少族人因为种种原因而无法修行,只能沦为家族联姻或利益交换的筹码,甚至落得弃子的下场。
而那些世代务农的平民,由于先天资源的匮乏与后天培养的不足,往往连“修行”二字都难以触及,遑论真正踏上修行之路了。
可现在,墨守城竟然说,那逆贼散播的功法,能够让普通人都修炼出气感,成为修行者?
这如果是真的,岂不是让世家大族的根基彻底动摇,甚至有了倾覆之危?
“怎么,周卿觉得,朕与墨师,会在这等大事上诓骗于你?”
元武轻哼了声,指尖朱雀振翅,倏忽钻入周延年袖中,后者只觉整条右臂都像是被烈火灼烧,却又偏偏无法挣脱,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却还要强忍着痛楚,俯身拜倒:“臣……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闭上你的嘴,好好听着。”
元武挥了挥手,周延年便觉那股灼烧感瞬间消失无踪,只是右臂衣袖却已化为了灰烬,露出里面被烫出片片燎泡的手臂,疼得他直吸凉气,却也不敢有丝毫抱怨。
“这《养生练体诀》的玄妙之处,便在于其能够用简单的吐纳与身体动作,温养壮大人的精气神,在呼吸间逐步改善体质,梳理、拓宽经脉。”
“虽然进展缓慢,却胜在稳妥,且无需服用任何辅助药物,便可自然产生气感。”
墨守城抚着长须,缓缓解释道:“固然,受天资所限,每个人的进境都会有所不同,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或许都只能止步于通玄、炼气二境,但即便如此,亦足以让他们延年益寿,强健体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