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冕原先还存了几瓶酒,找人把酒全开了,一一奉上,一摊手,尤其真诚地说:“行了,姑奶奶,今晚这些都给你,有什么伤心事,给哥说说,我有酒,你有故事。”
向园靠着沙发,抱着胳膊看吧台上那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排红酒,忍不住牵起嘴角笑了下,“我没故事。”
家冕嘣开一瓶香槟,隔着昏暗的吧台灯,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没故事,你跟那小子有故事。在一起了吧?”
向园没答,笑笑,捞过面前的一撇红酒,一仰而尽,“哥,如果咱们没钱了,以后怎么过啊?公司破产,别墅也卖了,那些车估计也得卖了,搞不好还成了银行的老赖,欠上一屁股债,不能住高级酒店,不能住头等舱……”
家冕边倒酒边看她:“太悲观了吧,有这么惨么?不就是大家伙都辞职了么?没了他们还不能转了?”
向园定定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光彩,暗得朦胧暗淡:“公司资金链断裂,银行贷款批不下来,下期工程尾款支付完,资金链彻底断裂,杨平山趁火打劫,带走我们所有的核心技术人员,现在东和就是一盘散沙。”
家冕听楞了,“这么严重?”
酒吧里交谈声轻淡,都是情人间细碎的调笑,要是往日,她会觉得脸红心跳然后回去扑到那个日思夜想的男人,可如今,这些东西,在她耳里,仿佛蝼蚁般渺小又不切实际。
灯光迷幻,她脸色清冷地坐在吧台后面的沙发上,那张圆润的小脸冷淡疏离,眉眼温润轻淡,瞧什么都是一股冷冰冰的气势,家冕在某一瞬间,觉得她有点像她那个朋友,徐燕时。
向园嗯了声,抬头问他:“哥,假设如果有人愿意给你十个亿,但是前提条件是,你要跟一个你不爱的人结婚,你会同意吗?”
酒吧里音乐静静流淌,仿佛拥有一股抚平人心的力量。
家冕抿了口酒,非常冷静地说:“园园,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你回答我,你会为了我跟爷爷放弃自己的爱情,去跟一个你不爱的人结婚吗?”
dj换了一首歌,是向园很喜欢的shapeofyou那熟悉的旋律和暧昧的情调,换作往日她会心跳如擂,可现在却像是沉重的鼓点敲在她心上,一度喘不上气。
家冕放下酒杯,双手杵在膝盖上,特别认真地看着她,“换作以前,可能不会,但是现在,我会,”他给自己倒了杯酒,低笑着,“赖飞白说得没错,我们享受了别人享受不了的,就应该承担起别人承担不了的和这个家庭的责任,如果能帮爷爷度过难关,结个婚算什么。”
向园心如同坠入万丈深渊,渐渐沉下去。
谁料,家冕难得聪明一回:“但如果这件事换成是你,我希望你不要这么做,爷爷不会同意我也不会同意。”
向园差点被他感动,却听他说:“十亿太少,怎么也得卖个一百亿。”
“……”
-
徐燕时一回国,就被连夜送往三院。他昏迷了三天,第四天晚上才醒。
梁秦夫妇一直陪在床边,人一醒,立马把医生护士全叫过来,从上到下统统又检查了一遍。这是三院加护病房,最特殊的病房,住得都是军高的领导,或者是重要科研人员。都在顶层,每天楼梯里来来去去的,都是一些穿军装的人。
徐燕时送进来那晚,整个医院上下楼层乱成一锅粥,医生护士打仗似的楼上楼来回跑,向园去护士站换药的时候,身后如疾风掠过,一群白大褂从她背后跑过,随后听见护士长在背后打电话,声音急促——
“王医生还没下手术台,赶紧给刘医生打电话,肺积水,可能需要立马开刀,不管是谁,先把人叫回来,这个病人真的非常重要!栗参谋长挂了电话人已经往这边赶了!”
“我哪知道是不是栗参谋长的儿子,人我都没见到,反正几个领导都很紧张,一直在打电话联系专家,对,顾严,问下顾严医生在不在。”
……
向园喊了半天的换药品也没人搭理,一旁忙得团团转的小护士直接提醒一句让她别耗在这,去找分床的护士。口气也挺着急。
没人搭理,真成落魄公主了,向园气哄哄地回到病房,家冕一瞧空手而归,“药呢?这瓶都快完了。”
“不知道哪来一大人物,所有人都一门心思扑到楼上的高干病房去了,找了半天也没找见病床的分管护士。”
自那天之后,向园不管是洗衣服还是下楼买早餐,看见穿军装的人都比以前多。
直到有天在洗衣房,碰见楼上下来洗衣服的阿姨,向园不经意瞥了眼,目光瞬间定住,那盆白色衬衫松松地丢在一起,其实就一件普通到无比普通甚至款式多到每个商场可能都会有上百件那样的衬衫。
可在那个光线幽暗的洗衣房,她几乎是在一瞬间,确定那件衬衫是徐燕时。
她恍了恍神,觉得自己太想他,也觉得不可能,楼上是高干病房,徐燕时怎么可能会在那里面,图斯兰地震之后他就没有联系上他过,听说华侨大部分已经撤离,也不知道他们中国代表团现在回来没有,应该也就这几天能回来了吧。
她期间给陆怀征打过电话,也没联系上。
这帮男人,就跟消失了似的。
她一边哭,一边给爷爷洗衣服,谁料,让家冕瞧见了,以为是不高兴给爷爷洗衣服,忙夺过:“你回病房去,我来洗,让你洗件衣服至于么。”
家冕刚要动手,望着那满盆的泡沫,心生怯意,叹了口气:“算了,打电话叫刘姨,咱家现在还不至于落魄到要咱俩动手洗衣服吧?”
向园抹了抹泪,夺了他电话:“别打了,刘姨女儿还生孩子,请了半年回去带孩子,你忘了?”
“咱家没保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