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还从未见过一向言语轻薄,对长辈毫无敬意的沈确有朝一日也能落魄成眼前这样。
只瞧他似是真的被抽干了,双手木木地在祭台石上挖着什么。
一会子又趴下,把那些射过来的长箭一支一支抽出,折断,像是玩过家家输了的小孩子一样,全把它们碾碎了。
嘴里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絮絮叨叨,又是在哪等,又是我好担心的。
大家都纳闷了,方才明明就他一个人在那里蹦跶,趾高气昂的叫嚣,又是甩红绫,又是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力量煽翻了他们所有人,甚至连师尊们的灵器都震碎了。
怎么这会子又像是他们合伙欺负他一样!!
众人再看向祭台石,云梦泽已经率先冲了上去,他一把拎起沈确,像是一坨软肉,毫无一点斗志和精气神,软塌塌的任由他这样拎着,“师弟?”
沈确慢慢抬起垂下的头,眼白上已经布满血丝,他颤颤巍巍,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总之他说了一大堆云梦泽听不懂的句子。
云梦泽急道,“方才,到底,何事。你哪来的,一股力量?”
沈确这才明白,原来自那人出现到他消失,在场所有人都看不到他,只有他自己能看到能摸到。
“他,他会不会死。。。。。”
“死”字开口,沈确的心“突”一下停住了。
绞痛感一点点吞噬着他,一想到这个字,好像他所有的骄傲、坚强、个性和追求都会崩溃。
他抱住腹,慢慢挺直身体,“我到底做了什么,又在发什么疯,为什么会害得他这样,为什么……”
云梦泽慌了,他蹲在他跟前,“你到底,怎么了?”
“师哥,你走开,此事不能牵扯到你和苍鸣。”
云梦泽松开他的胳膊,甩手做了个拜拜的姿势,“也罢,随你,折腾。”
沈确慢慢恢复到平静,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刚才乱箭齐发的一幕。
他徒手一抽,拎出那只咒笼。
笼子里的小灵们憋了好久不说话,见到下方困住的妖灵们,全都叽叽喳喳吵了起来,“奶奶,您还好吧,都怪我们,一天净给您惹事。”
已经干枯,只剩下一口气吊着的椿树听到小灵们的声音,它挪挪眼皮,慢慢睁开眼睛,看一眼上方。
本是无神,已经凋零的树纹在看到小灵们时,它慢慢展开树纹,靠微弱的力量,化出一朵椿树芽打招呼。
它撑着半口气一直在等它们,等着在它树洞下躲雨避雪的小灵们。
看到它们全都活着,安然无恙时,椿树像是解脱般的摊开树枝,一点点,一点点的凋零着自己的根须。
根须化作树须丝铺满祭台石,它们闪着点点弱光,拖长丝绕在咒笼四周。
小灵们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树灵枯竭死亡后会把自己的根须化作须丝,跟着它们的后人,一直守护它们长大,能独当一面。
小灵们跪在笼门口,伸手触摸须丝,默默流着泪。
沈确知道它们在和椿树做无声的告别,须丝也绕在小灵中间,摆手朝它的尸身告别,“你放心去吧,这些孩子们,都会平安长大的。”
“奶奶……”“奶奶……”
它们默默哭泣,双手合十,为护了它们小半生的椿树祷告。
踏足世间,生离死别,自是要经历,也是该经历。
小灵经历一场,也会长大吧。
椿树为护小灵们,挨到了最后一刻,死而无憾。
“沈大人,我们不麻烦您了,放我们出去,让我们去保护其他灵!”
沈确轻道:“无碍。”
显然他已经恢复好了,他的态度很明确,此事要管到底。
下方的人又开始沸腾了,“他到底要做什么,身为一个捉妖师,他难不成还要当着我们的面把这些杂碎放了不成吗!”
六英从灵笼被轻而易举地震碎那刻就怀疑站在祭台上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