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杨对游记有点兴趣了。他看书很功利,之前觉着读书有用,跟着看四书五经,后来认得洪楚,愈发知道这些书的可看之处,每天都要翻几页。但看得最多的是经商书籍。
从某方面来说,游记真的值得一看。了解别地的风俗人情,对他做生意也有好处。一地盛产之物,到另一地是稀缺的。货物运过去,转手就是银子。
他说出来,就拍了拍脑袋。
哎。怎么还是这么功利?
赵佩兰和陆柳都看笑了,让他随心点,想看啥看啥。
外头天亮了,陆杨要下地走走。
他吃过早饭,在外走走消食,出去串串门,再回家补觉。
今天没上课,下午睡醒了,陆柳给他补课。
陆杨听着昏昏欲睡,没学进去,又补了个午觉,等到傍晚,才找陆柳再给他说一遍。
根据汪掌柜所说,学生意、学看账,是没有尽头的。
前人经验给他们铺路,让他们前行路上少走弯路。他们上路了,再遇上事,或是照着经验应对,或是自己另想法子,一日日历练,练就一身好本事。
陆柳喜欢这个说法,他跟陆杨说:“大峰也是这样的。他们当猎户的,都有家传的本事。怎么在山里生存,怎么跟猎物搏斗。要会找水、找食物,要会辨认方向,找安全的地方歇息。也要知道各种猎物的习性、弱点,还有一些有毒的植物、蛇虫,都要学。他跟我说,他很早就记熟了,上山以后才发现差别。他还是要自己走一遭,才能把这些经验跟实际经历结合,化作自己的东西。”
陆杨听陆柳细细诉说,心中很欣慰。
他弟弟总说自己笨、会得少,但他其实一点都不笨。他记得很多事,也擅于模仿。这些和经商毫不相关的东西,在他心里沉淀,因汪掌柜一句话,全都勾起来,让他很轻易的就理解了。
这门生意课,兄弟俩进度差不多。
陆杨胜在原本就懂得多,败也败在太过相信自己,学到新本事,会有一个接纳过程。
陆柳胜在懂得少,很听话,学得快。败在原本了解得少,很多思考想得浅,达不到汪掌柜的要求。
现在他们慢慢同步了,陆杨找到了平衡,懂得了求同存异。陆柳也在学习里找到了熟悉感,能联系其他的经验,形成循环。
今晚他们还是住一起,陆杨洗漱完,在院子里看了会儿星星。
不论相隔多远,头顶的这片天空是一样的。
考完试的谢岩,一定也会仰头看看天。
他们相隔数百里,有这一刻的默契,心里就满了。
陆柳给他拿来披风,陆杨没穿,转身回房。
陆杨有一个长长的木锤,是他请干爹做的。
他靠坐在炕上,能拿木锤捶捶腿。陆柳再帮他捏捏脚掌,他夜里就能睡得特别舒坦了。
陆杨看他忙来忙去,觉着有个弟弟真好。
“你说我们要臭男人做什么?我俩也能过日子。”
陆柳听多了这话,再次听见还是会笑,他说:“哥哥,你就承认吧,你是离不开哥夫的,就像我离不开大峰一样。男人是臭的是香的,自己抱着闻一闻就知道了。”
陆杨觉着谢岩是香的,黎峰是臭的。
陆柳觉着黎峰是香的,谢岩是臭的。
兄弟俩拌嘴入眠,睡得香香的。
而远在京城的谢岩,在第一场考试结束的夜里,用考篮当凳子,坐在考棚外,看了很久的天空。
他烧着炉子,一壶茶够他暖很久的身子。他知道今夜陆杨一定会看看星星。他们有默契,看一眼星星,就算说过一遍想念。
陆杨怀着孩子,月份大了,受不得冻,可能晚饭后不久就回房歇息了。
但谢岩没有急着回考棚躺下,他固执地仰头看天,想着一遍再一遍,每一个最后一遍,都要把他的目光留一留。
直到炉子都不能给他温暖,他感受到寒意,才利索起身,取水泡脚,收拾完自己,躺到被窝里。
京城的贡院不比省城好多少,木板吱呀吱呀响,他拿棉花堵住耳朵,手里抓着一把红豆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