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亭恕第一时间就越过周浮,看向跟在她身后进来的老李。
老李立刻低下头去:“我很抱歉……”
周浮闻言,直接往旁边走了一步,挡在老李身前,“你不要怪老李,是我一直逼问他的。”
哟,这是唱的哪儿出啊。
老蜜蜂一边给谢亭恕重新包扎,一边已经忍不住从沙发的这一头,仰着脖子看了出去。
他当了很多年谢家的家庭医生,在谢亭恕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在谢家任职,也和谢家二老关系极好。
所以谢亭恕刚被接回老人身边的时候,老蜜蜂觉得他怪可怜的,爹不疼娘不爱,性格有点儿缺陷也很正常,那时候他奶奶可怜爱他了,经常跟人说他们家的“小可怜儿”。
谁能想到小可怜儿长大了之后会是这样的性格。
“……”
然而更神奇的事情就在下一秒。
刚才还满脸‘您要把话说到这份上,我就来会会您’表情看着他的谢亭恕,就那么沉默地重新躺回了沙发上。
谢亭恕啊,谢家唯一的孙辈,无法无天的独苗,就这么倒了?
老蜜蜂顿时来了劲,可眼看谢亭恕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大少爷面无表情地躺在沙发上对他下了逐客令:“章医生先回去吧,明天换药的时候我再让人去接您过来,老李去送一下。”
老李“哎”了声,走到老蜜蜂旁边帮他背起医药箱:“章医生,司机已经在外面等了。”
原本是叫来送周浮回去的车,现在倒是也有其他用了。
老蜜蜂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老李出去之后,周浮才走到刚才医生站着的地方,刚蹲下,就听谢亭恕说:“就只是擦破了点皮而已。”
她置若罔闻,直接掀开他的裤腿,就看他整条小腿几乎都被缠上了纱布,被缝合的痕迹如同被积雪压在底下的蜈蚣一般,狰狞地撕咬在谢亭恕的皮肤上。
“……你说这是擦破皮?”
周浮可不是没见过伤和血的人,她刚开始读小学那年,她爸有一次突然被喊出去帮忙,她也屁颠屁颠跟过去,就看到有一个附近的叔叔,下农田的时候不小心,被镰刀割了腿。
也是小腿,很长一条伤口,深可见骨,就像是在人的身上长出了一副血盆大口,那也是周浮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人的骨头与肉,吓得回去就发烧了,病了一个星期才好。
所以她是知道的。
知道谢亭恕这样的伤口在缝合之前,会是怎样一副可怖的画面。
“为什么都这样了你还要装没事?”她抓着谢亭恕裤腿的手指都在发抖,“是在游乐园里弄的对不对?”
“因为确实没什么事。”谢亭恕抽了个靠枕,垫在自己背后,在沙发上坐起,轻描淡写地说:“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深,也没损坏神经和韧带,等伤口痊愈了,除了一道疤之外,什么也不会留下。”
说话间,刚刚换上去的新的纱布,就又洇开了一道细窄的血迹。
周浮终于明白他到底为什么宁愿牺牲对衣着的审美,也要穿这样一条又肥又大的黑裤子。
因为就算被血弄脏了,也不会有人看得出来。
看来他已经想好了对策与说辞。
如果她没有察觉到异常,那么今天这顿饭吃完,他受伤的事情就被这么掩盖过去了。
周浮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其实之前一直都觉得,谢亭恕对她是带着点狠劲的。
无论是最开始的通过一个电话让她罚站也好,还是在意大利的那句“周浮,你在等我讨好你啊?”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