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从床榻上坐起,转过身,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门口的黑影,“你是谁?”
那是一个高大的身影,穿着太监的衣裳,站在床榻几步远的地方,他的脸陷在黑暗中,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后背和侧面,像是给他披上了一件柔美的霞衣。
临欢对宫里的太监极为熟悉,她很确定宫里没有这样身形的太监。
是谁?莫不是刺客?盛公公和寇召呢?他们在哪里?
“你到底是何人?”临欢大着胆子问道:“你可知本公主是谁,擅闯皇宫可是死罪!”
那人依旧没有回答,而是微微转头四下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了一个地方。
紧接着他迈开脚步,在临欢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儿的目光中径直来到烛台前,取来旁边的火折子,打开灯罩。
“啪”地一声,温暖的烛光驱散了寒气。
临欢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红肿的眼睛眨了眨,看着那熟悉的侧脸以及背影,不可置信道:“游璟?!”
游璟转过身,漆黑的幞头也遮不住他那张阴沉着的脸,“是我。”
临欢大吃一惊,她顾不得其他,利落地从床榻上跳了下来,“你,你怎地这个打扮?还跑到我寝宫里来了?”
皇宫后院是他一个外男能进出的吗?而且她不是已经将他和庄青如,还有陆槐送出宫了吗?
游璟不自在地理了理自己身上的太监服,没好气道:“我若是不来,怎晓得你堂堂一位皇家公主,晚上抱着被褥哭鼻子呢?”
要不是实在担心临欢,他也犯不着求寇召想法子留自己在宫里陪她,他原以为扮个侍卫便可,谁知道寇召直接丢给他一套太监服饰,说是想留下只能这么做。
他自诩为君子,今日又是闯宫门,又是扮太监的,实在太考验他的心态了。
临欢瞪大眼睛,来到游璟的面前,抬头想看他的眼睛,“你是担心我?”
临欢的身高只到游璟的下巴,因为要睡了,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从游璟的角度能看见她白皙的脖颈和锁骨。
“没有!”他不自在地扭过头,“擅闯公主寝宫可是大罪,我岂敢明知故犯?”
这是拿她的话来堵她了,临欢刚想回他一嘴,忽然看见他紧勒在下巴上的幞头结,回怼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儿。
这身太监衣裳应该是临时找来凑合的,于游璟来说并不合身,略小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不自在极了,那幞头更是小了一圈,为了将它戴在头上,只能紧紧地勒住。
临欢抬眼看见的,是游璟的下巴被勒出的一道道红痕。
游璟正等着临欢回嘴呢,他知道她素来性子倔,自他们第一次见面起,她嘴上是从不饶人的。
游璟转过头,正想问一句,胸膛忽然被撞了个满怀。
临欢毫不犹豫地扑到他的怀中,他下意识地抬手,可又不知该放在哪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临欢已经在他的怀里蹭了又蹭,像一只懵懂无知的小鹿。
她似乎很喜欢蹭人,之前抱庄青如的时候,她就喜欢抱着人家胳膊蹭,朝盛公公撒娇的时候,也喜欢抱着他的手摇摇蹭蹭。
“呜呜,还好你来了,游璟,我好害怕。”临欢的声音从他的怀中传来,“太子他怎么能这么对阿娘。”
她害怕的不是宫变,而是这场宫变是太子发起的,对付的还是他的亲娘,世间之痛莫过于骨肉相残,而她却无力阻止。
“临欢……”游璟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背上。
柔软的发丝在他的手上散发出细腻的手感,鼻尖传来淡淡的清香,而怀中的人儿隔着两层衣裳,却依旧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
在出宫的那段路上,临欢从集仙殿出来时故作轻松,强忍泪水安排寇召送他们出宫的样子一直在游璟的脑海里浮现。
他想,自己在这个时候离开皇宫,也许于大局无错,于宫规礼仪无过,但于临欢而言,他却没有做到最好。
若此时不能陪伴她,那他将来有何脸面要照顾她一生?
现在看来,幸好他回来了。
游璟收紧的手臂,在临欢的耳畔轻声低喃,“别害怕,我在这儿。”
宫外的烛火在微风的吹动下闪烁不定,在门口徘徊的盛公公看了一眼公主寝宫重新亮起来的灯火,又看了一眼抱拳站定的寇召,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