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姜不过比皇帝大上两三岁,她于情事间不成熟,也是难免的。陆菽可是比皇帝大了近一轮。说直白些,陆菽在雍州与穆广你情我浓时,徐鸯还在金市的墙角便上玩泥巴呢!
——小皇帝看她的眼中有没有情愫,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一番讨价还价后,大约是卫崇只“冷血”地作壁上观的原因,徐鸯惨败于这红墙之前,含泪掏出了五两银子。
说讨价还价其实都高抬她了,毕竟那老头一说论剑大会已然亏惨,她当即便全盘接受了,别说心下起了愧疚,连面上都不好意思了。她只试探地瞧了瞧卫崇,甚至有几分像是当着卫崇的面还价几句充充样子罢了。
报过名,又拒了那老头要不要买剑的问题,三人才往那红墙后走。
这红墙之后果真藏着个大门,过了门向前行,一路尽是严整得堪比宫墙的高墙,墙内守卫森严,近乎五步一岗,走了不过一会,就到了何誉先前拿到的小木牌所指的地方。
是个干净温馨的小院落。
房间足有四五间,附了一个小厨房,院中各式各样的武器架也都齐全,还专门拓了一片以供平日练习的空旷地。
徐卫二人没带什么包裹,一身轻,但何誉毕竟是代师门参赛,背了不少东西,这便又是好一阵收拾。
他收拾的时候,徐鸯记挂着她那把剑,很是“通情达理”地去院中乱转去了,让出房间容何誉独自收拾。
只是何誉毕竟带了不少东西,这院落却是廿尺见方,再怎么转也转不出哪里去,徐鸯这一晃悠,不知不觉间爬上了院墙,坐在砖瓦上往隔壁一瞧。
险些没教她惊得叫出声来。
需知这院落之间安排也不尽是单凭门派排行,毕竟这大比还没开始,谁知道五年光阴过去,如今门派之间又是孰强孰弱?这排次为求公平,自然是根据门派到达点苍关的时间来。
同坐一艘船,先下船的碧阳谷和后下船又绕了些远路的他们三人前后脚到达。
徐鸯在屋檐上这一瞧,几乎和隔壁正带着师弟师妹练剑的李畴四目相对。
她急忙俯身下来,捂着自己嘴巴从屋檐上跳下来。卫崇正从房内出来,一时不察,好险没给她砸回去,急急地撤了一步,冷着脸伸手帮她拍了拍从屋顶带下来的尘土。
“你收拾好了么,就上蹿下跳的。”卫崇问。
“收拾?这么急干什么?”徐鸯说,转头去问也刚从屋内踏出一只脚的何誉,“你们出门有事?”
卫崇却不答,拎着她又下手不留情地狠狠拍了两下灰,才面色嫌弃地点点头,同何誉一对眼色,径直拉着她出门去。
“哎!怎么回事啊?”徐鸯又被拽着走过那道高墙,穿过一道道关卡,从这住宿的舍院里出来,也没得到卫崇的回答。
反倒是何誉见她不解,轻声回了句:“你待会就知道了。”
三人将要走出那大门,徐鸯察觉到卫崇的脚步一下放缓了,神情也奇异地变回了温和,一副不过是出门逛逛的闲适样子。她再去瞅何誉,也是努力放松着神情,不过那一只落了单的眼睛稍显特殊,来来回回,一直绕着路过这院舍的人流中的某个方向看去,嘴巴不动,但压低了的声音稳稳地传进她耳朵里。
何誉在问卫崇。
“是这男的没错吧?”
“……怎么了,陛下可是要我——”
“不是。”徐鸯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想也不想地否了,又道,“是这中原几州,那些各有异心的诸侯,朕有办法来——”
卫崇顿时面露索然,他挠挠头,干笑两声。
“这哪里需要陛下来想‘办法’,不是打下来就可以了吗?”
“非也。这一战掏空了我方大多车马粮草,必得休养生息。至夏半,收了第一道粮,才能再度起兵南下。但既然已经取得这样的大捷,这半年的大好时机,当然不能就这样白白地空耗了……
“……改元。”徐鸯呢喃道,霍然抬起头,片刻前还迷蒙夹带醉意的双眸,此刻又如星河一般明亮有神了,
“——朕要改元!
“你告诉逢珪,今夜要他拟几个年号,明日一早便来章德殿见我!”
第39章岑先(三)
翌日,她在章德殿醒来。
定例的早朝,天不亮大臣便要入宫,列在端门口等待觐见。相比而言,皇帝比那些个大臣要好上不少了,至少不必如此早起,直到天光隐约落入帷幔外的地砖,晕出一圈淡淡的明光,才有宫人悄然入殿,再由孙节在帐外躬身,轻声问:
“陛下该起了,今日早朝,大司马似是有事要秉。”
徐鸯睁开眼,许是宿醉的缘由,无法积蓄力气,只感觉到浑身钝钝的,身体不听使唤一般,好一会才从那迷蒙的状态清醒过来。
“陛下?”孙节还在问她。
“不瞒陛下,臣此番请命,乃是为了徐家。”韩均在她面前长拜,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