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那阵木兰香十分熟悉又好闻,下一秒便混杂着铁锈般的血味。扶锦愣愣地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又望向他胸口那个血洞,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拜她所做。
再然后她挣脱开则聿的禁锢,一举跃下忘川。
这场梦在扶锦脑中残留得模模糊糊,醒来记忆最深刻的便是冷,像是活生生吞下几十个表面裹满冰碴子的雪球,五脏六腑都能冻成冰块。
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她晨起睁开眼时,同步感受到自己手心触碰的温度,随即是男人宛如白玉的胸膛。
“啊!”扶锦压不住喉管冲出的一声惊叫,像是要将这来之不易的岩洞掀了似的,还顺道叫醒只歇半宿的则聿。
“神君……”
对方语气里满是困意的不耐烦,刻意强压几番情绪,缓缓睁开眼看她,却发现人已经捂着红透的脸跑出老远。
扶锦义愤填膺道:“你为什么……为什么不穿衣服!”
闻言,则聿瞌睡近乎全醒,一只手挡在腹部的伤口,侧睡垫在身下的手稍一用力,撑着他上边身抬起一些高度,露出流畅好看的肌肉线条。
他一本正经道:“这要问神君了。”
这关她什么事……
扶锦低头默默扶额:“你先把衣服穿上……”
则聿也不再逗她,转过身利落拽下藤蔓晾了一夜的衣服换上,那处伤已慢慢血迹干涸,有了结痂的趋势。
见他衣衫整齐,扶锦才敢抬头,纠结了片刻,小心翼翼道:“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少年眨了眨眼睛,旋即垂下黑羽似的长睫,说话的语气带着丝丝凉意,“神君想不起来就算了。”
这语气像是她欺负、委屈他什么了似的。
扶锦只记得昨日自己在雨中跪了许久,后来便由则聿背着,迷迷糊糊在他背上睡着了,其他的当真一点都不知。
她眼底闪过一丝心虚:“我牵你手了?”
则聿睨着她的神色,哀声道:“原来神君觉得,牵个手是需要脱掉上衣的。”
“没有……”扶锦险些一头栽下去,红唇轻轻咬着手指,思忖几秒后满脸不可置信道,“那我难道抱你了?”
“原来神君不喜欢隔着布料的拥抱。”
“也没有……”她两颊涨成通红,下定决心般闭上眼,又深呼吸抖着唇,“我……我摸你了。”
对方倏忽一顿,缓缓勾起唇角,朝她一样下巴,语气像是要宣告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最终在她担惊受怕的目光中,晃晃悠悠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她像一只炸毛的猫在原地急得团团转:“我究竟对你干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
“什么都没有,”则聿意味不明一笑,凑近几分,“昨夜背神君行路的时候,衣服被弄湿了,脱下来用火烤干更方便而已。”他戏谑一顿,刻意加重道,“仅此而已。”
合着,她是被耍了。
扶锦无奈地想给他肩膀来一巴掌,奈何大病初愈压根使不上力,动作软绵绵倒像给他挠痒似的。
“你可听闻过一句话,”她甩了甩手腕,朝他一勾手指,“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末了,她又恶狠狠加一句:“小心有一日我也会将你捉弄的不轻。”
“那可不一定。”则聿好整以暇抱起臂,黑眸几不可察一闪,“那神君可曾听闻过一句话?”
“常自省,穷途明。”他也学着方才扶锦停顿的时间,语气欠欠道,“人还是要多反省,脑里少些龌龊想法比较好。”
几近同往常一样,二人日常拌嘴互呛几句后不约而同安静下来,就地灭掉火堆,收拾东西,准备继续出发去寻找玉姤。
雨过天晴新叶翠,空气中混杂这粘腻厚重的泥土气味,树叶尖汇聚的水珠摇摇欲坠,折射出略微刺眼的光。
只是这新一程还未开启,就面临一个不速之客。
扶锦想起昨日二人打架的模样,下意识反手拉住则聿的手腕,先他一步道:“见过喾婴神君。”
来人依旧身着长袍青衫,站立于岩洞的不远处,露出半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听见声响才彻底将脸转过去,平静地凝望着他们。
“你们昨日要找的那个小女仙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