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者的恶意远比人们认知到的更为汹涌刻薄,他们用最直白的,最残忍的方式排斥着异类,最后被一句“只是孩子之间的玩闹”消弭了所有恶行。
夏油杰跪在积水里捡散落的蜡笔,紫色那支滚进排水沟时,他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正被咒灵撕扯。
母亲绣的姓名牌浸在泥里,“傑”字的糸字旁晕成黑色的一团,再也看不清楚。
上一次调服咒灵是在台风天。
乌鸦尸体般的黑影撞碎了教室玻璃,夏油杰想起那个笑得甜甜的女孩,于是扑过去时依旧没有丝毫犹豫。
左肩胛骨传来冰锥刺入的剧痛,同学们哭喊着跑向走廊,夏油杰却盯着掌心蠕动的黑色团块发呆。
原来疼痛是有形状的,像母亲围裙上永远洗不掉的消毒水味,像父亲彻夜未归时玄关地砖的一片冰凉。
接过便利店店员递来薄荷糖,夏油杰捂着渗血的校服躲在货架后。
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咒灵玉的苦居然褪去少许。
夏油杰把剩下的糖纸塞进铅笔盒,金属盒盖上渐渐积起凹凸的折痕,像他夜复一夜抓挠的手腕内侧。
十二岁生日那天,他发现自己尝不出橘子汽水的味道了。
母亲准备的蛋糕在冰箱里化成一滩彩色油脂,他蹲在浴室吞下新调服的咒灵,突然听见镜中的自己开口:
“你其实早就死了吧?”
蝉鸣撕开晨雾,夏油杰把最后一块薄荷糖放进流浪猫的食盆。
在黑猫翡翠色的瞳孔里,他看见自己右耳垂结着血痂。
那是昨夜与准一级咒灵搏斗时,被钢筋划开的伤口。
3
2005。7。29
咽下咒灵玉,他再次尝到了腐烂的柠檬混着铁锈的味道。
训练场边的自动贩卖机嗡嗡作响,五条悟把冰镇波子汽水贴在夏油杰被汗水濡湿的后颈。
“杰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了哎。”
白发少年随手摘下墨镜丢到一旁,苍蓝瞳孔里晃动着破碎的光:
“这么难吃的话,以后老子帮你调服咒灵啊。”
夏油杰咬着舌尖熟练地将反胃感压下去。
咒灵玉滑过咽喉的触感像吞下活着的蛞蝓,黏腻的咒力残秽在胃袋里翻涌。
他笑着接过汽水瓶,玻璃壁上凝结的水珠沿着指缝滚落,在制服裤上洇出深色痕迹。
“悟的术式不适合精细操作吧?”
夏油杰拧开瓶盖,碳酸气泡在烈日下炸开:
“而且……”
而且这是属于咒灵操使的宿命。
后半句被冰凉的液体冲散在喉间,五条悟突然凑近,带着薄荷糖气息的呼吸拂过他耳垂:
“下次试试用蜂蜜腌渍?听说甜味能盖过苦味。”
蝉鸣忽然变得刺耳。
夏油杰望着对方睫毛上跳跃的金色光斑,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把剩下的话说完。
咒灵玉的味道与咒灵本体的情绪相关,那些被人类负面情绪腌渍了百年的绝望,又岂是蜂蜜能够掩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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