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翁思妩身后,默秋一直观察着她的神情,翁思妩面上始终没有明显的不悦,只有眉头笼着一点淡淡的愁色,嘴唇也紧抿着。
“娘子实在不愿意,这几日干脆就称病……”
默秋替她想着办法,却听一道微弱的声音回应,“别人都可以,只有我不可以。”
默秋凑近倾听,却见翁思妩自己侧过脸,嘴唇都被咬出痕迹,眼神明亮如火,闪烁着动人光泽,表情幽怨可怜,话中透着追悔莫及,“早知他会有娶妻生子的一天,我在船上就不该主动向他提及什么彼此侍寝,各取所需。”
“他既没有想过要娶我,也不曾对我动真心,太后也不想我与他在一起,如今这赏花宴,不仅是给我相看郎君,还在帮他择选贵女。”
默秋只当她是被刚才陈太后的反应伤了心,加之焦小娘子急迫地想要撮合翁思妩与她表兄,翁思妩太恼了,陛下那里又是一大问题。
正要挖空心思劝解娘子不要太难过,就听翁思妩很努力道:“我不能让他比我先相看上。”
“娘子?!”
翁思妩好胜心上头,对震惊无比的默秋嗔怨道:“他迟早要成婚,我若是孤单一人,岂不是被他落下了,大家好聚好散,没想到那么快,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做那个落在最后的可怜虫。”
“等那些公子来,都是家世勋贵之人,难道就没有比得上他的?我不信。”
“……”
翁思妩心意已定,有她自己的主张,默秋只要自家娘子不是伤心烦闷就不会劝解太多。
只是没想到翁思妩自己就能看开,默秋还以为她会难受个几日,结果因着要暗自与毫不知情的陛下比个输赢,精神跟势头都不像来时那样低落了。
优秀的世家公子也很快被焦小娘子领过来,“阿妩……”
翁思妩抬眼过去,她似想通什么,今夜当真有些不同,随便找了个席位坐着,夜风吹起她耳边的一缕碎发,乌黑的美目透露出一丝漫不经心地打量,焦小娘子的堂兄按捺不住观察后的激荡,对着焦小娘道:“你说,她当真不喜粗鄙武夫,倾心文雅之士居多?”
“她看上去,可不像是一般人能降得住。”
焦小娘子掐了一把声音之大的焦侟甤,“能不能还不是得看你的本事,太后要帮她选婿,你只管哄了她高兴,声音再大点回去我就向大伯告你的状。”
一个两个,不止焦小娘子的堂兄被请到这边,还有自觉想要与翁思妩认识的公子见状都凑过来。
“在下玄彦林,京都正议大夫之子……”
“还有在下,我父亲是尚书诸司侍郎……”
“在下……”
“真是太聒噪了。”无论来了多少人,翁思妩始终坐着不动,淡淡观察着这些明争暗斗攀比家世的男子,她就像板上钉钉的一块肉,被下面仰望的视线打量垂涎。
这个太瘦,那个太壮,风采相貌是有,却还不足以令人倾心,讲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笑声呼噜呼噜像头驴似的。
还有一个心眼儿特别小,却装得极为大度,不是先邀请她行宫之后再去哪儿玩吗?怎么别的男子横插一脚说要加入他们,这样都允许了?
表里不一,而她对这些男子的评价是不如回房躺着数星星。
就在这时,一道威武雄厚的声音在门外响彻,跟随在陈太后身边的护卫侍卫亲自来报,“太后!陛下的车舆亲临行宫,现已快至庭中了!”
众人具是诧异,除了陈太后和翁思妩大部分对梁寂鸾的到来都是既惊又喜的,“陛下来了?”
“陛下不是忙于国事,怎会前来行宫?难道也是来赏花的?”
“太后可没说陛下也会来,难不成是想给我等一个惊喜,这实在是太受宠若惊了……”
听着周遭乱哄哄的议论声,翁思妩兀自翘起嘴唇,偷偷朝上面看去,陈太后显然有别于其他喜色,瞧着并不高兴,什么喜,只有吓罢了。
她一定想不到都到行宫来了,梁寂鸾居然还能追出来,可是梁寂鸾来做什么?是赏花,还是跟她一样与人相看?
片刻间,众人还来不及做好准备,外面就有脚步声响起,翁思妩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晚风吹拂的速度一样快,在静谧的气氛中和其他人一样,缓缓站起来。
入目的帝王身影在簇拥之下出现在宴客厅的门口,除了陈太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动作齐整地朝威势赫赫的梁寂鸾行礼,“参见陛下。”
翁思妩于他不过是众多人中的一个小小影子,纵然在逡巡间梁寂鸾好似朝她这边望过来一眼,然而从他脸上和眼神里根本看不出好歹。
翁思妩神思已飞,轻咬住嘴唇,对一旁其他人的声音全都置若罔闻,她娇气而敏锐地对着空气嗅了嗅,好烦,梁寂鸾又没有戴红玉和吃药丸。
气息到处乱窜。
而区区两三日,仿佛过去了一辈子,翁思妩都没有得到命定之人的支配和细心安抚。
陈太后冷冷看着梁寂鸾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西郊行宫,她为了招揽世家才设下的家宴上。
不早不晚,正好是所有人都到齐的时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故意隐瞒的惊喜,当然已经有蠢货开始那么想了。
在梁寂鸾到主位上坐下之后,陈太后偏过脸目光死死盯着他,母子二人轻声细语,明面上看着似乎并没有传闻中那样不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