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扬知采买了一些梁州小吃作为伴手礼,但回程路途遥远,食物恐难保鲜。
他们当即决定启程回京,却不料还未离开客栈,亲王府竟送来了请帖。
言说自己身为东道主招待不周,欲邀众人前往王府共进晚宴。
凌延川垂眸思索,猜不透梁勤是何用意。
若是诚心招待,那日他登门拜访时,就会亲口邀约,怎会隔日突兀派人报信。
他犹豫之时,程扬知捻着一块桃片递到他嘴边,“尝尝。”
她眼尖瞧见凌延川手里的折子,心了他在烦忧何事,“你那日去亲王府……”
“梁亲王心思缜密,怕是要试探一番才肯放我们出城。”凌延川用力合上拜帖,得出结论。
程扬知不用问也能猜到个大概,方才看到那帖上分明写着“台驾偕宝眷同临”七个字,她八成是逃不过这一遭。
“我那日前去,实与梁亲王商议合作,他起初误会我前去是为替嫁一事兴师问罪,而后我言表诚意,他亦松了口。”
凌延川一五一十向她说明情况。
“你我姻亲虽始于乌龙,可我对你情意是真,自不会借由此大做文章。”
他言下之意,大抵是猜测梁勤心术有偏,欲探知他软肋为何人,好以此作为把柄要挟。
日后若是七少主想拿替嫁之事威胁,他梁勤也能有所应对。
“可如若你不赴约,这梁州城我们怕是走不出去了。”程扬知垂下眼帘,快速思考该如何应对。
凌延川不愿她涉险,打算只身前往:“我让胡硕带人在此护你周全,这宴席我一人去便可。”
“那怎么行?”
程扬知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再冒险,此等“鸿门宴”怕是有去无回。
*
暮色四合时,梁亲王府的朱漆铜钉门轰然开启。八名赤衣力士手持缠枝椒纹灯笼分列两侧,青石阶上浮着一层猩红光晕。
程扬知跟在凌延川身后半步,嗅到空气里漂浮的辛辣气息——那檐下悬挂的干椒串正随着穿堂风轻晃,在灯笼影里投下细碎红痕。
“当心脚下。”引路的老嬷嬷突然开口,手中灯笼刻意压低。
程扬知垂眸望去,见廊下暗渠蜿蜒如蛇,水面竟漂浮着零星的锦缎碎片,被浸湿的金丝银线在血色残阳里泛着诡异的光。
宴厅设在府中临江的望川阁里。十二扇檀木屏风绘着夔门险滩,江涛声透过雕花窗棂隐隐传来。
梁亲王端坐主位,玄色蟒袍上金线绣的朝天椒纹随烛火明灭,倒似活物般在衣料间游走。
“此乃梁州特酿的椒浆酒,还请七少主与七少夫人品鉴。”
侍女捧上缠枝铜壶时,程扬知眼尖注意到她虎口覆着层厚茧。
——那是常年手握器物才会留下的痕迹。
她轻轻皱眉,看着眼前静如死水面的杯酒,不敢轻易拿起。
“七少主自京州前来,梁某有失远迎,罪过罪过。”梁勤忽然客套,不知唱的是哪出戏。
“自罚三杯,你们随意。”
原是为了劝酒。
好歹是个多年混迹酒吧的高手,在场应是无人能比程扬知更会假喝。古人这宽大袖摆还正好便利了她。
拂袖抬手,遮掩仰头,偏杯一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