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嘲笑那男人无知,赶走男人,她们又重新陷入激烈的讨论里,确定一起前往幽州的时间,以及需要携带的物件。
那男子郁闷地抱着碗回家,树荫底下诸多男人齐坐,正在吹天侃地,他紧忙过去说道:“村里好多妇人似乎都要去幽州,这可怎么办?”
“她们去就去呗,反正闲在家里没事做,平日只是做些洒扫粗活,烧火做饭,自家儿郎都不晓得看紧了,让她们出去做事,有一份活计,我还能轻松些。”
众人皆是赞赏的神情,显然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过男子未料到大家反应如此平淡,竟然觉得这是好事,一副分外支持的模样。
他见自己得不到认同,心里登时焦急,不由得追问道:“你们难道就不怕她们一去不回?”
“这有什么好怕的,自家娘子和女儿,她们生是咱家的人,死是咱家的鬼,死后要葬进咱家的祖坟,她们能跑到哪里去?”
众人向他投去不解和迷惑的目光,并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而高兴家里可以多出几个赚钱的人。
“可是……家中杂事无人做,难道要我们分神,劳累一天以后,还要自己烧火做饭抱孩子?”男子瞠目,他简直无法想象家里没女人在的场景。
其他人听到他的话,全都低头沉思,男子以为自己话语有效,能让大家更改主意,心里顿生欣喜。
然而半晌以后,有人缓缓抬起头说:“说得有点道理,家里没个女人真不行,不过这也不妨事,将老母亲留在家里就可以了,反正母亲年事已高,腿脚不便,北上幽州千里迢迢,不适宜前去。”
众人纷纷点头。
说来说去,这些人就是没有阻止妻女去幽州的意思,他算看明白了,大家都抵抗不过那些好条件,也怕自己落后于人,错过良机,后悔莫及。
哪怕幽州并不如传言里说得那般好,也应该亲眼去看看,让自己死心。
晚上各家都在商议此事,众人连夜收拾行囊,准备路上行走所需的干粮。
一家有动静,邻家也很快响起收拾东西的声响,谁也不让谁。
启程的时间一到,道路前方的匪盗也及时清理掉,各位娘子和林舒娘共同上路。
在行进路途中,遇到村落,也有好奇她们这么多人去哪里的,不消多时,徐茂许诺的优厚迁徙待遇长了翅膀似的传开。
不止普通百姓,许多富贵人家也得到消息,尤其商贾,他们嗅探到新机遇,忙不迭往幽州挤。
一些读书人眼见科举无门,各方势力的情况又蒙昧不明,他们不想再蹉跎下去,发现忠义军势力兴起的方式迥异,并且兵力不弱,奋力打听徐茂的消息,准备投靠她。
有人看到幽州里面暗藏的好处,想去分一杯羹,自然也有被触碰到利益、仇视徐茂的一群人。
听闻江州修建的藏书阁所有人皆可进入阅览,这已经让他们浑身不舒坦,幽州又来一个学堂,不论性别和年纪,试听过后考了试,通过即可进去学习,此事挡了不少人的路,他们更加疯癫,将矛头直指徐茂。
一时间,徐茂重新登上风口浪尖,不少名士亮出自己的身份,公开写下讨伐徐茂的檄文,列举徐茂罪过,皇帝案头,弹劾徐茂的奏折堆积成山。
“圣上,徐茂罔顾礼法,狂放恣睢,在幽州做出诸多逾越礼法之事,此番更是无视圣上,擅自引民去往幽州,根本没有将圣上放在眼里,分明是拥兵自重,视国土为私产,占据幽州做土皇帝,请圣上尽快裁决,发兵前往北地,夺回幽州,杀徐茂以平众怒。”
“是啊,微臣还听说那妖女倒逆阴阳,废除休妻之法,连夫妻闺帏间的事情也要进去插手,倘若丈夫打骂、强迫其妻,居然直接拆了一桩姻缘,强行命令夫妻和离,驱逐男方离开北地,永不得再踏入,圣上请看,她这是何其嚣张,荒谬啊,何等蛮横无理!”
“微臣也听说了这件事,圣上,臣以为徐茂不除,则后患无穷,恐怕日后她还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情,危及江山社稷,不能再手下留情了。”
朝臣你一言,我一语,控诉徐茂种种罪行,而皇帝听见却是头疼扶额,颇为无奈。
如若他现在有办法对付徐茂,哪里用得着低声下气给她传信,博取她的欢心呢!
这会儿倒是在他跟前骂得欢,有本事自己去幽州,当着徐茂的面指责,将她骂得惭愧窘迫,主动臣服于朝廷。
眼下是没有撕破脸,徐茂没有杀进扬州屠戮皇室,如果被朝臣们一激,不管不顾,说反就反了,他往哪里逃?继续南下,出海逃到孤岛上面吗!
皇帝烦躁,徐茂软硬都不吃,他的信件也是如同落下湖水里的石子,没有声响,朝臣担忧的事情,他何尝不急,只是苦于没有解决的办法啊。
“你们说要铲除徐茂?那好,赶紧帮朕出主意,说说具体如何杀她!”皇帝不耐道。
众臣一时噤声,他们想说即刻发兵攻打幽州,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不现实,调兵去幽州,能不能打得下来另说,怕的是那些觊觎帝位的不轨之徒。
空气陷入诡异的沉静,少顷,沉默良久的鲍晖上前一步,拱手道:“启禀圣上,臣有一计,徐茂曾在长安城外与汤腾交手,汤腾败退,与之结怨,或许可以假借叛军之手铲除徐茂。”
皇帝惊诧地微微睁大眼睛,朝廷跟叛军联手杀徐茂?这事说出去怎么那般荒谬!
众臣也炸开锅,嗡嗡议论。
为了杀徐茂,转而去养另一头老虎,最终风险谁担?说直白些,相较下,还不如利用徐茂杀叛军呢,她登位称帝更加困难,风险更小!
想到这里,众臣忽地眼前瞬亮,对徐茂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立即有人出列,对皇帝说:“圣上,微臣以为徐茂可留,不过暗中引导徐茂与各方叛军相争,不论她,还是叛军,对朝廷都是有利的。”
“而且常言道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和叛军打得两败俱伤时,朝廷军队得到时间修养,恢复精神,再去打气息奄奄的叛军,更容易成事。”
打吧,打吧,外头打得越凶越好,反正徐茂和各路叛军最后都是要死的,不必赶在这个时候争一时之快。
朝臣道:“圣上,朝廷此时不宜出面,只用旁观叛军们自相残杀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