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用我这本书吧。”
林怀瑾伸手换书,贾兰没拦住,被林怀瑾递过来时,低头一看,发现他那本书竟是已经写好小字注文,再带旁批断读,当即愣住。
至于林怀瑾,他重新拿起毫笔,对着贾兰那本书自行点句研读起来,只当复习。
而那学堂里的夫子课讲过半轮多后,薛蟠才姗姗来迟,一看时间,竟是叹自己又来早了,距离下学恐怕还得有点时候,就只带着几个小厮在义学外的花园中闲逛,等那相好的下学后一番厮混。
结果薛蟠一望屋里去看,便瞧见了侧头去给贾兰,贾菌两人的书本矫句的林怀瑾。
只见对方身着一件月白面,葱青底的长杉绒罩,又披了一条缝过淡黄线的胡翠披风,一时风流婉转,竟让薛蟠愣住了,半晌后意味深长地道:“哪是谁?”
那旁边随从的贾家旁支琢磨了半天,只说:“我倒真不认识薛公子看的那个,但他身边的那个名唤贾兰,乃是荣国府已故二房长子的遗子,再旁边那个要次一等,只是近支。这俩都是寡妇的孩子,公子看的那个书呆子指不定也是什么远房寡妇的孩子。”
薛蟠听了这话,却摇头嬉笑道:“什么书呆子,你们哪里知道,这读书之人自有他的风雅。我平时妩媚动人的见多了,倒觉得他这模样,别有一番韵味。”说着,不自觉地又多看了几眼林怀瑾。
那旁人见薛蟠这样子,就知道他是动了心思想把人搞到手,只奉承说:“爷说的极是。这种呆子平时没见过世面,爷借吟诗赏花去拜个帖子,再撒点银子,不就拱手得来。”
薛蟠听了这话,一时心动。便命小厮等下课后去堵住林怀瑾,只送贴说道:“我家薛公子想请哥儿去酒楼赏诗。”
…这是主意打到他身上来了?
林怀谨承认看见薛蟠那帖子时真愣住了,再然后是深重的迷茫,脑海里瞬间多少心思转过,最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这薛蟠是真不怕人去找。
林怀瑾扫过帖子,见帖子只说了地点和活动,大抵是对林怀瑾并不了解,对目的和客人名讳一概没有,语焉不详,便柔声笑道:“这帖子我收下了,你回你们公子的话,只叫他备好酒,等到了日子就去。”
至于谁去,那就另当别论了。
目送小厮彻底离去后,林怀瑾才捏着帖子,回到学堂一角收拾行李的贾兰处问:“你把笔收进去了吗?”
贾兰抬头问:“还没,怎么了?”
他见林怀瑾柔声笑说:“我给请人的帖子补个落款。”
请人吃饭是要有落款的。
补薛蟠的字不算困难。在晚上回去后,林怀瑾同贾母吃过晚饭,次日早上再去拜过贾政时,见面先是拜谢舅舅,说贾家的学堂果然无所不有,他前日同学堂夫子问过后,已经是在学堂里找到了他想要的策论。
贾政听闻,欣慰道:“只要对你有用就行。”
他同林怀瑾又笑着寒暄过几句,气氛祥和,等到末了,又见着林怀瑾在离去前,犹疑着停顿了一下。
“实不瞒舅舅,其实昨天在学堂还发生了一件事情——就是我前日过去时正好遇到了薛家公子在学堂上课。”
林怀瑾说到这里,停顿后斟酌道:“既是同来学堂上学,我便同对方闲聊了几句,听他说想要请舅舅在外面的酒楼吃一顿饭,只是苦于不知道如何转帖,就托我若是再向舅舅问安,便是替他送过帖子。”
说罢,林怀瑾就把那红贴拿出,恭恭敬敬地请给贾政。
贾政见到这帖子先是愣了下,再一看落款却正是薛蟠的公印,一时心里便有了数,以为是对方以薛家主事人的身份作宴回请,想着薛蟠倒也不似传说的那样荒诞无度,只笑道:“既然他如此费心,我岂有不去的道理。”
于是再日晚上,贾政穿着一身亮堂的闲服,同小厮一并去了薛蟠做请的酒楼。
却不想他刚进去,就见着这楼里一阵阵香风伴随莺歌燕语,间或还有衣着暴露轻佻的女人谈笑走动,细看竟不是酒楼而是花楼,当即大为震撼,随后是止不住地愤怒,连着身体抖颤抖起来。
而那薛蟠宴处二楼,此时还未知晓发生了什么,仍是左抱着一个小厮,又抱着一个舞女,嬉笑打闹,还不忘听着边上小旦的曲子,打情骂俏几分。